久到模糊间,眼前的程淮突然和16岁那年的程淮重合。
“别怕,他们走了,起来吧。”
“别担心,明天我还来找你,他们不敢来了。”
“这枝花送给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刚从那边捡来的,你如果不嫌弃就带回家。”
........
那年他没敢接过的那枝月季花。
那年程淮因为救他被划破的手臂。
以及那年程淮在阳光下朝他伸出的手。
所有过往像长了触角的怪物,忽然把他团团围住。
冯栖元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扯了扯嘴角。
过了几秒,变成皱着眉头,嘴角的弧度放平,又过了几秒,那个饱含深意的假笑变成了小声啜泣。
他低下头,用几不可闻的音量问道:“为什么。”
“程淮,为什么.....”
为什么帮他处理公司的舆论。
为什么以第三方的名义给他们公司打钱。
为什么每次都出现在他最狼狈的时候,为什么来救他,为什么会及时来救他.....
是喜欢吗。
程淮会喜欢冯栖元吗。
他值得被喜欢吗。
万般疮痍的冯栖元值得被程淮喜欢吗。
程淮没有回答,他黑眸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只一字一句道:“冯栖元,我记得我们还没有分手,如果你要提,请你现在当面告诉我。”
程淮低沉的声线在抖。
冯栖元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声音会抖。
但从始至终,程淮的手从未离开。
他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却问冯栖元要不要分手。
冯栖元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他的脑袋早就停止了工作,纤长十指紧紧抠在膝盖上,用空洞茫然的眼神看向程淮,又慢慢低下头。
他分不清,这是不是程淮在逼他分手。
他恶劣地自作主张离开,却又卑劣地不想说出那两个字。
两人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最后还是程淮先妥协,他站起身,在准备俯身把人抱起来之前。
裤脚猛地被抓住。
冯栖元抬起遍布泪痕的那张脸。
“程淮,我是干净的,一直是干净的,我不该走,不该骗你,你别不要我。”
“求求你,别不要我.....”
*
这些天。
程淮在公司顶楼熬了很多个日夜。
他在毫无遮掩的天台吹冷冽的风,在漆黑的夜里一根接着一根抽烟,也站在顶楼看着远处元蔚股份灯火通明的办公楼。
他不止一次地回想他母亲去世时的场景。
回想他长达17年的年少时期和那张为了他拼命奔波劳累变得衰老的母亲的脸。
也多次思考冯栖元接近他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里面每一句都是假的吗,说爱他也是假的吗,想和他上床也是假的吗。
有很多时候,程淮几乎克制不住自已想动用手里的所有关系,把冯栖元抓回来,把他关在自已的囚笼里,让他一遍一遍重复那些动听的话,也只能一次一次在床上变得被动疯狂,变得嗓音沙哑。
那个时候,是谎言还是真相都不重要了。
即使冯栖元有难言之隐,他也要冯栖元忘记外界所有障碍信息。
他要冯栖元眼里只有他。
如果冯栖元可怜兮兮地问为什么,他也很好回答。
原因是有人拿走了那块地,他没办法帮母亲报仇,那这人就应该把后半辈子都赔给他。
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也没有道理,但程淮已经不想讲道理了。
第90章 报应
那个疯狂的念头就像一支忽明忽灭的烟头来回闪烁,在想起冯栖元过分苍白的脸时,又被一盆冷水彻底浇灭。
他妥协了。
如果冯栖元在他的帮助下,可以避免上一世的结局,那他愿意看着冯栖元越走越远,也愿意把所有东西都让给他。
于是他独自在墓碑前待了三个小时。
在寒风里向他母亲忏悔。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
直到三天前,他看到了999播放的录像。
也直到今天,他看着冯栖元颤颤巍巍地拽着他的裤脚求他别不要他。
程淮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突然就慢慢地笑了起来。
*
整个阴潮的天突然透出一点光。
那片光逐渐扩大,露出大片大片湛蓝的天空,车一路向前开,远处碧空如洗。
回家的路上,程淮一直把人抱在怀里。
冯栖元在酒店冲过澡,身上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他以很幼稚的姿势面对面坐在程淮腿上,眼睛还是红肿的,不停流泪。
程淮把隔板放下来,他就立刻抱住程淮的脖子,一耸一耸地抖着肩背。
隔了一会,程淮听见一阵怪异的声音,他蹙眉,捏着冯栖元的脖颈把他的脸抬起来,竟然看见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