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霄有些难以接受,他一人在此忙前忙后,本想着解药出来,就可松一口气,但药材却不够了,这让屋子中的人希望再一次破灭。
每次看着染病人濒临绝望的眼神,付霄都鼓励他们说:将军在想办法,军医也在努力制药,等解药一研制出来就先给他们服用。
今日沈白舒来时,他就知道解药成了,所以他给患者打气鼓励:今日就能解毒的,让大家再坚持坚持。
可眼下他对那些染病人又要再次食言,他无法再瞅见含有希望的眼神里的光又一次破灭。
付霄哽咽,眼睛发酸:“将军……我……”
他不能怪将军,也不能怪染病人焦灼,所以他只得咽下委屈。
俞尚临知道他心中难受,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你要相信沈大夫,如此复杂的毒他都能攻克成功制出解药,制成药丸又岂会难倒他。”
付霄眼皮上扬,眼圈发红:“嗯,我信沈大夫。”
俞尚临沉声道:“我保证,最晚今日戌时,我拿药来。”
付霄含回眼泪,裂唇一笑,又显得有些煽情,“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慢点也没关系,让沈大夫安心研药,也请将军放心,这边有我。”
“好!”
得此助将,此生何求。
俞尚临没再进去,怕染病者期待落空。只在门口虚虚看了一圈,见大家都昏昏沉沉倒在一处,心中不免泛起一股酸楚。
军营内,自午后沈白舒,将李盈交给昔明让人看着,不让其在营中乱跑,触犯军机重地。
虽然解药已成,但城内还有三百人等着,沈白舒一刻也休憩不得。
遂立即叫上三名大夫又开始研制药丸。
因为药丸是以汤药融入粉团,所以药材份额自然也会有所不同,但主要的配方都在,只是按照比例来增添。
昔明知道沈白舒自己以血入药,所以这次在开始制药前,昔明就已经准备好了一碗血放在案几上。
三名大夫还不知之前的血是人血,一直以为是猫血。
而此刻沈白舒坐于案几前,看着这碗血,又瞧见昔明手掌上缠着细布。
皱了皱眉,有些气赧:“你的血?”
昔明端正神色,目视前方,不予回答。
三名大夫见此窘况,面面相觑,皆是一头雾水:这是发生何事?
沈白舒面色愈发愠怒,恨声道:“俞尚临呢?”
三名大夫更是一惊,这沈白舒何许人也,竟敢直呼将军名讳。
昔明喉咙浮动,沉声回道:“不是将军意思,是我自作主张。”
“他的属下都是这般擅自做主的么!”
沈白舒很少这般发脾气,就在午时提点昔明时也并未发怒,但此刻,他墨眉紧皱,眼神凌冽,死死盯着昔明,大家都知道此刻是真的发怒了。
沈白舒自己放血,是因为自己本就命不久矣,能入药就入药,昔明误会,俞尚临不解都无所谓,因为自己从未与他们任何人提起自身状况,也不必提及。
可昔明是一个大活人,康健有力,朝气蓬勃,他不该因为俞尚临的怪罪就放自己的血,仿佛大家都因为俞尚临对他的格外照顾,有害之事全叫别人去做,而他身为大夫,竟是变相的拿刀开闸放别人的血。
沈白舒一掌拍在案几上,这碗血差点打翻在地。
韩辰担心沈白舒怒极攻心,因为他知道沈白舒余毒得平心静气,遂赶紧插话打破僵局。
“沈大夫,勿要怪罪,这……昔副将既然已经放血,可就不要白白浪费,即使不让他放血,总还是要血入药的,沈大夫又何必计较太多。”
沈白舒闻声立即反驳:“韩大夫!医者之德,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可不是这样宽待!”
高润连见韩辰也拦不住沈白舒怒气,只得笑呵呵离座上前将那一碗血端到自己跟前案几上。
略有尴尬道:“时间紧迫,沈军医若有意见也还请将军回来处置,现下我们还是制药要紧。”
沈白舒扶额,长叹一口气,压住心间怒意,胸口开始隐约作痛,他怕自己又旧毒复发。
遂阖眸半晌待胸腔内呼吸稍安,才缓缓开口道:“是我失仪,耽误良多,这血先少量入药,因为我并不知是否人的血都行,还是说只有我的血可行。”
黄岐越一怔,“之前的血不是猫血,是沈大夫你的?”
沈白舒闻言不答,很显然黄岐越此时一问,问得有多不合时宜。
黄岐越心惊,惊叹沈白舒此人医术之高深,更惊恐他制药对自己的残酷。
论在座几位大夫,除却沈白舒,何人能牺牲到如此地步。
不肯拿染病之人试药,自己亲自服用,也不愿用他人之血入药,自己划伤手掌滴血炼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