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舒听着动静,心是一惊,但已经无力起身去查看,尽着最后的一丝力气将字写完。
笔杆终是从手中滑落,沈白舒也匍匐在地面上,手掌撑不起力让自己翻身。也控制不住嘴角溢出的涎水,整个人都狼狈极了。
沈白舒心想:能死好看点么,这模样太难看了……
虚微的睁着眼,看见帘子被掀开,冲进来一人,唤着“白舒……沈白舒……”
俞尚临冲上去将倒在地上的沈白舒搂在怀里。
“你……别碰……会……染。”沈白舒睁着虚微的眸子,有气无力的呢喃道。
俞尚临哪还管其他,将他抱去屏风后的榻上,拿手帕擦去沈白舒嘴边的涎水和额上汗渍。
一边擦拭一边恨声道:“沈白舒,你当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以为你将他人都支走我就拿你没法了!”
沈白舒伸手去当,嘴里仍嘀咕着“你是我……什么人,你……管不着,你不该进来……”
“我怎么管不着,你在以身试毒,你要做什么,想死?谁见了都管得着!”
他真的气急了,沈白舒居然会自引其毒,来炼药,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药,只有病人,何时有过他。
但凡为他想过分毫,也不会做此等傻事。可眼见着这副惨状,又说他不得。
擦干净脸庞,俞尚临又出账去将木门打开,“昔明,请大夫来。”
众人见着门被打开,两个侍卫只得埋首不语,昔明闻言就立即去请大夫。
俞尚临没空去计较门口守卫的罪责,吩咐完,转身又跨进帐子。
沈白舒躺在榻上,前两次见面他都罩着面纱,此时将面纱卸下,俞尚临才看见他脖颈上爬满的血纹,脸上也攀上几条,似蠕虫在皮囊下前行。
俞尚临脸色愈发不好,待大夫进来,已完全冷脸。
来的大夫是韩辰,瞅见俞尚临黑尽的脸,背脊发凉。再看向床上躺着的沈白舒,顿时明白发生何事。
韩辰忙上前探脉,稍许片刻,韩辰神色也凝重起来,“奇怪。”
俞尚临闻言,心提到嗓子眼,:“如何了?”
“脉象虚浮,阻塞无力,这……不只一种毒啊。”
“什么?!”俞尚临一时间竟不知该问什么,只得等着韩辰诊断完再问话。
韩辰反复探了三次脉,确定无疑后才对俞尚临解释道:“他体内的毒已冗余很久了,虽不知那毒是何毒,但我看也是相当棘手,洞庭身毒尚且还构不成威胁,刚才的药得再过一炷香的时间才知道。”
俞尚临不大明白:“你是说他现在这副模样是他体内余毒所致?”
“非也,是试药的后果,他的余毒暂时无大碍。”
“那就是你们今日配的药还不行,解不了洞庭身?”
韩辰长叹一气,“还得再等一炷香看看。若是无恙,药可成,若是醒不过来,研药则功亏一篑。”
众人听闻,脸色刷白。俞尚临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但眼下也别无它法,只得等着。
俞尚临搬来凳子稳坐榻前,连日奔波,到现在也不曾休息片刻,又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自己头也有些昏沉。
他出神的望着躺在榻上的沈白舒,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对沈白舒已情根深种,或许是自己见色起意,又或许是沈白舒的所作所为都能触及到他心弦。
他们相识到现在不过一月半有余,一起经历过城门剿匪,查破军中细作,自己卧床养伤。
他也不知在何时对沈白舒心生喜爱,或许是在那日沈白舒的不告而别,又或许是在自己登门冒昧时,都说不清了。
这短短月余发生太多事,事在变,心亦如此。
从来不该以时间来衡量感情深浅,有人惊鸿初见,仿若三生已过,有人十年相伴,终成陌路人,谁又能说得清感情这事。
他厚着脸皮,耍着无赖留下了沈白舒,可若留下沈白舒让他有性命之忧,他宁可当初没有求过……
许是想得太多,俞尚临头脑愈发昏沉,于是撑额闭眸缓了片刻,收拢思绪。
榻上的沈白舒,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粒,韩辰在一旁看着,刚想伸手拿棉巾擦拭,就见俞尚临起身从怀中掏出手帕为其轻轻擦去。
韩辰自知逾矩,汗颜退到一旁。
沈白舒陷入梦魇,光怪陆离的画面让他眉头紧皱。
梦中,有他师父的教导:“鹿景啊,你知为师为何给你取名为沈鹿景么?”
梦中的沈白舒似是化作幼年神态,天真的摇头晃脑:“不知道。”
他师父是百医谷第十八代谷主,医术强悍,既擅长炼药,也擅长制毒。
他摸着幼年形态的沈白舒,笑意岑岑的回道:“灵鹿绕山涧,群成化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