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郁尘撑伞站在马场外,忧心道:“将军,雨大了,回吧。”
俞尚临置若罔闻,继续挥舞着长戟,劈开水洼溅起泞泥,雨水渐渐湿透轻甲,长戟终被挥断,俞尚临收了手。
冷着脸独自回了帐子,他没有去沈白舒歇息过的帐子,而是去了另一间,梁郁尘持伞跟在后边,生怕自家将军出事。
昔明抱剑在帐帘边叫住梁郁尘“别跟着了。”
梁郁尘持伞和昔明打上照面“不跟着出事了怎么办?”
昔明细微睁着眼睛望向俞尚临的帐子,沉声道:“能出什么事,人都没求回来,他不会做傻事的,你把将军看得太弱了。”
“等等,求回来,什么意思?”
“呵!那是将军一直在找的人,他岂会就这样放手。”
“什么一直在找的人?你知道些什么,老实交代!”
“不知详情,只听将军提过一嘴,当年在秋原救了他却只看见了救命恩人的侧脸,从此不忘。”
“你是说……沈大夫是当年救过将军的人?可我看沈大夫并不认识将军来着。”
昔明抄手不再说话。
沈白舒淋了雨,换下湿衣袍,自己给手臂敷药然后缠上细布。
暴雨落了半个钟头终于歇下,夏日雨后新蝉嘶鸣,院内一片狼藉,药架子被劈裂在四处,树上小桃也被沈白舒剑气击落在地。
沈白舒无力的躺上床,胸腔内撕裂痛感袭来,疼得沈白舒蜷缩成一团,额上青筋冒起,冷汗淋漓。
墨发凌乱的散在床上,沈白舒早已无暇顾及这些。
脸上血色褪尽,一双如画眉紧锁成川,双睫颤巍,眼角流出泪来。
沈白舒毒发作了……
和以往一样,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恨不能立刻死去不受这病痛折磨。
他粗重的喘息着,脑海里渐渐又浮现出俞尚临在床前照料的模样,熹微睁着眼,瞧见屋外光亮。
没人知道,此处有人正受尽苦楚,也没人知道,此人就是他沈白舒……
他孑然而来,也当零落而去……
终是辜负了俞尚临盛来的情谊……
第一次那么希望有人来救救他,解不了毒也没关系,暂时止痛就行,也是第一次希望有个人能伴在身边
——那人最好是俞尚临。
沈白舒缓缓闭上眼,在梦中去寻待他好的人。
他昏睡过去,在床上是那么小小的一团,仿若院中被击落躺在地上的早桃。
雨停后,俞尚临将湿衣穿了半响,梁郁尘催促着他才将湿衣换下。
等梁郁尘走后,他头重脚轻的去到榻前,随后和衣而卧上榻,彷徨无力的闭眼,昏昏沉沉入了梦。
梁郁尘没再去打扰他,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他去了也没用的。
次日一早,将士们刚集训完毕,朝廷来人了。
梁郁尘冲进帐子将自家将军抓起来接旨。
来人是宫中内务总管杨辛杨公公,杨辛此人久居京中,见惯了达官显贵,眼界便高了起来。
且现在又仗着在天启帝圣驾前谗言解惑,地位就水涨船高,京内许多达官都要看其脸色,自然不会把外将放在眼里。
高抬轿辇摆至营中,跟着杨辛的一群侍从吆喝着“公公抬脚,当心脚下泥坑,此处腌臜不堪,别脏了公公的足。”
几个侍从搀着他,一路过来竟不抬一脚,全由侍从撑着。
到了干处,侍从摆出软榻,他悠哉地坐了上去,再不急不慢地从袖口拿出圣旨,扫视下面俯首跪着的人。
“哟,怎么不见俞将军,今日咱家前来可就为了他,人呢?”
远处梁郁尘架着俞尚临往这边赶来,俞尚临腿脚无力全由梁郁尘搀着。
杨辛见着又冷讽一声:“哟,将军这日子过得可真逍遥,这日上当头还未起,上次战败怕不是因为主将去找周公了吧。”
俞尚临浑浑噩噩的由梁郁尘搀着跪下接旨,见人来齐了。
杨辛拣着嗓子到:“传陛下懿旨,澜州聚风城城守尉——俞尚临,因督察失职,险酿大祸,但念扫匪之功,减轻处罚,廷杖一百。接旨吧,俞将军。”
梁郁尘心惊,一百廷杖人都没了,想开口求情,被昔明拦下道:“想将军少受些皮肉之苦,你就别动,别让将军担上骂名。”
梁郁尘只得忍着,气得直发抖。
俞尚临恍惚不清,根本不知他所说为何。
梁郁尘忙用胳膊去拐俞尚临,悄声道“将军,接旨。”
俞尚临浑噩的接过旨。
随着杨辛前来的侍卫,迅速将俞尚临拖到一处,按上条凳。
一边行刑,杨辛一边喝着茶悠然道:“俞将军啊,咱家看你军风散漫,是要好生教训才是。要不是陛下留情,你早被革职了,你可得好生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