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些的兵已经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人是鬼啊?”
“是人吧,没看见地上有影吗?”
傅珩回头瞪了这群不成器的一眼,正要走近,身后传来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
“是人。”
门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个削瘦的少年,一手举着烛台,一手端着一碗什么东西,在不停往外冒着热气。他抬起苍白如纸的脸,黑漆漆的眼睛隔着升腾的水汽与傅珩对视。
傅珩头一次看见这样胆大的小孩,深水一样的眼眸里居然没有一丝怯意。
“她是人,我也是。”少年一边说,一边走过来,蹲到那女子面前,用勺喂她吃碗里的东西,不时用衣袖把她嘴角流下的水渍擦净。
“你是谁?”傅珩走近问他,“为何会在这里?”
“我是山匪。”
少年的话音刚落地,几个士兵的刀已经出锋半寸,傅珩止住他们,继而又道,“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那少年似乎愣了一下,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旁边一个士兵催他,“还不快说!”
少年冷了脸色,薄唇抿起,“顾诀,十五。”
傅珩却轻轻地笑了,又问,“她是你什么人?”
“我娘。”
“你娘为何这副模样?”
“她是疯子。”
“你关的?”
“山匪关的。”
“那他们人呢?”
“多被你们杀了,”顾诀看了一眼身后的门,“剩下的,从暗道跑了。”
“你和你娘为何不一起逃?”
“马载不动,他们不要我们。”
“那你为何不下山?”
顾诀低下眼睫不再说话,只自顾自地给他疯疯癫癫的母亲喂吃食,有人又要催促他,被傅珩抬手拦下。
“这碗里的是什么?”傅珩俯身问。
顾诀似乎是嫌他烦了,不客气地抬头,“既然要杀我,何须多言?”
“谁说要杀你?”
顾诀把碗递给他看,里面似乎是肉汤,但是闻着却有股酸味,颜色也是说不出的奇怪,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的缘故。
“这是什么?”
顾诀略带邪气地笑了一下,虎牙若隐若现,起身往门口走去。傅珩和几个兵跟在他后面,出了铁门,顺着暗道再走,远处渐渐透出光亮,穿过狭窄的石壁,面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雪景,荒芜的枯树衰草间,趴着一个黑乎乎的长条,上面似乎插了几根白色的木棍。
这东西傅珩他们都太熟悉了,方才隔着百来米就已经看出来,那是具死尸,露白的地方,是骨头。
但是凑近看才会发现,一般被野兽啃噬的尸骨不可能剔成那样,骨骼上没有牙印,肉都是被剜掉的。所幸天冷,腐烂的程度并不重。傅珩注意到尸体上的衣服,是匪帮的打扮。
顾诀站在那死尸面前,看了一眼傅珩和他身后露出厌恶神色的众人,似乎觉得玩味,抱着手兀自有些想笑。
傅珩的脸被面具挡着,看不出表情,目光从顾诀腰间的匕首上掠过,问,“你们没有粮食?”
“大将军以为呢?”顾诀的脸还未长开,仍保留着少年稚气,唇角勾笑,本该是活泼天真的模样,眉峰却聚成扭曲的形状,反而愈发透出一股锋利的寒意。像牙龈上沾着鲜血的幼兽。
让傅珩脑海中浮现出一种雨水降在西北大漠的苍凉。
傅珩的手忽然抬起,顾诀以为要被教训,下意识地侧过头,等了半天,那手掌却轻轻落到他头发上,掸去了几片残雪,温热的触感蹭过他冷冰冰的耳朵,顾诀像被火烫了一样瞪大眼睛,紧接着眼前一黑,暖意侵袭过全身。
原是傅珩解下了自己的披风,丢到了顾诀身上,披风太长,把他从头到尾都罩住了。顾诀胡乱扑棱了两下,反而脚下打滑,猛地向前栽去。猝不及防地落入一个安稳的怀抱。
顾诀从大氅里挣扎出来,看着傅珩的脸上似乎被气出了几分血色,“你……”
傅珩把人扯过来系上大氅的带子,动作利索粗暴,顾诀半张脸都埋在毛茸茸的领子里,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这玩意儿吃多了会拉肚子的,带你下山吃好的。”说着指挥两个兵把顾诀架走。
“我不去!放开我!我娘还在地牢里的!”顾诀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进展,拳打脚踢,太不配合。手脚都被制住就张口咬人。
傅珩无奈地叹了口气,掏了掏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了他的穴位。
“一起带走。这小狼崽子。”
第02章 有糖吃
回到誉王府便将是临近开春,新年的气氛已然洋洋洒洒地铺陈在人间。上至宫廷高殿,下到市井街坊,无不张灯结彩,红绸如云似霞,像是晚霞碎在屋檐上,敲锣打鼓声震天,衬得处处都一片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