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的生日之后,两人的关系回到了原点。荀奕会为了不和韩隽一起上课特意早起半小时,也不偷懒赖床在宿舍啃面包喝牛奶了,硬是天天坐在食堂里吃热乎早餐。打破了他自初中住校以后从未连续一星期准点吃早饭的记录。
后来韩隽也感觉到对方的窘迫和刻意回避,渐渐也就不再固执地等他。深蓝色的背包里也再没有装过不属于他的大部头似的教科书和下满了游戏的平板电脑。
荀奕并不记仇,只是难免尴尬,不知道如何面对表白失败后仍然要朝夕相处的室友。要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可一见到他就会不由自主追随的眼神和下意识加速的心跳骗不了任何人。他不愿见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降为冰点,却也不甘心把喜欢与欢喜藏起来默不作声地成为朋友。更不愿以朋友为借口持此免死金牌接近他。
他对韩隽有贪念,止步于此无法满足。
所以才要审慎考量,如果没有朋友作为借口,自己到底应当扮演什么身份。
坦然承认喜欢对荀奕来说不难,真正难以启齿的反倒是一些变扭的小心思。幼稚的冷战是他率先开始的,尽管本意不是如此。
刚开始韩隽进教室后第一件事一定是站在门口环视一周寻找荀奕位置,然后若无其事地特意挨到荀奕身边空位坐下一起听课。不知从哪天早课开始,韩隽不再抬眸寻找荀奕的身影,只是单肩挎着包坐在空无一人的最前排——一个余光里看不见荀奕的位置。
荀奕坐在后排角落却能轻而易举看见对方,不管眼神放在老师身上或是投影上,每次抬头皆能瞟到用皮筋扎着小揪的后脑勺。韩隽束不束发全凭心情,上课时为了方便通常手法潦草,拿皮筋绕两圈盘出个不规整的圆,后颈的松散碎发掩盖住腺体。
书包挨着椅背,他偶尔转身找东西时会迎上荀奕的视线,随后动作不停匆匆移开。
那一节大课韩隽往后转了六次,分别拿出了一支红笔、一支黄色荧光笔、一个磁吸充电宝、半沓草稿纸和蓝牙耳机。
荀奕郁闷,烦躁抓心挠肝般郁结在胸口。想保持距离的人是他,不愿对方合他心意的人还是他。手上操作迟钝,手机又一次陷入死亡黑屏界面。目光停留在游戏角色尸体处魂不守舍。
为什么不主动和他坐一起了?就因为受了自己几次冷脸吗?脾气架子这般大,心眼子又小得出奇。死亡倒计时结束,英雄出现在泉水。荀奕冷哼:究竟还有谁能受得了他。
荀奕抿唇锁眉,郁结心头的恼火与失落消散后只剩下不成熟的委屈。
他还记得今晚出门时正好撞见韩隽开完会回来。
大二要准备换届选举了,韩隽手捧一沓换届策划和名单在门口懒得弯腰系鞋带踩着鞋后跟想硬捅进去的荀奕撞了个正着。
彼时少爷正满脸不耐姿势扭曲地踩住一半的鞋踢蹭玄关地板,明显是正经捯饬过的。脖挂项链手戴戒指,脑袋上还压了一顶绣有某大牌logo的棒球帽。暖黄灯光下整个人闪得紧。
荀奕单脚跳步后撤,挪到鞋柜侧方给人预留出过道位置。半蹲乖乖解开鞋带,扒拉松鞋舌提好鞋跟。打完结换脚时才想起什么般猛然仰头抬手弯眸招呼“嗨。”然后立刻当回鸵鸟把鞋带打了三个结。
第二遍重复解结重系动作时,荀奕听见对方长舒口气,一双橙白色运动鞋走近,出现在余光里。
韩隽在离人两步远的位置站定,拿着资料的手撑在膝盖上俯身。
其实荀奕也不明白自己在尴尬什么,只觉得对方靠近时散发的迷迭香使他浑身不自在。他对韩隽的信息素已经称得上熟悉了。
alpha身形高挑,阻挡了绝大部分光线,小小玄关立刻变得逼仄起来。
荀奕被完全笼罩在韩隽的阴影里。视线无形,可韩隽目光如炬落在他身上。
缠绕鞋带的手渐松,荀奕侧仰脖子瞟了眼来人,棒球帽帽沿掩去大部分向上的视线范围,他握住帽沿后转帽子反戴。韩隽指尖一挑,将帽子勾在手里,露出被帽子压住的白色毛刺脑袋和一双因惊讶而瞪圆的眼睛。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交汇。
荀奕动了动嘴唇,喉结滚动,“你……你干嘛啊?”
韩隽问得直白:“就是想问问你,躲我做什么?”
闻言荀奕扬起断眉讪笑:“我又没欠你钱,更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干嘛要躲你?”
韩隽点头,资料和帽子叠放在鞋柜上,他弯腰半蹲,“你对我表白了。”
系好被那人霍霍得宛如两条咸菜干的鞋带,轻拍人鞋身示意他换脚,又利落绑好另一只。
工整对称,比荀奕自己绑得好看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