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收起他岔得大大的两条腿，憋闷地薅住自己的头发，“凭什么这么说你？”银色的发丝被修长的手指狠狠扯住，随后不堪重负地松开，“不凭什么，我没资格。”
“你在做好事，你拯救了世界。”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往后倒，整个人几乎是摊在了椅靠上，“你拯救了无数人，拯救了所有的咒术师，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因为咒灵而死，你很厉害，我没有任何资格来指责你。”
话是这么说，他却用手完全覆住了脸，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透出来，“你伟大，你了不起，你牺牲自己成全世界，你达成理想，世界获得新生，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很好，很棒，很完美。”
“但我呢。”
最后这句小得几不可闻。
“什么？”梨奈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五条悟只是捂着脸沉默着，就在梨奈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但我呢？”
“......你......你怎么了吗？”梨奈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脸，弱弱地问，
“我怎么了？”五条悟学了一遍，轻笑出声，“我怎么了？”
“我难过。”他猛坐起来，伸手去抓梨奈的手腕，滚烫的掌心紧紧贴着梨奈的皮肤，烫得她心头一颤，“我难过，难过的要死了。”
“这几个月，我问过我自己无数次，我不是咒术界第一人吗？我不是无敌的五条悟吗？我不是从出生就改变了整个世界吗？可我为什么无法阻止你呢？为什么没在最开始的时候察觉问题的不对劲，为什么没在事情发展到你失控前解决它们，为什么没在你痛苦得找不到出路时指明方向，为什么没在你做傻事时停止一切？”
他的头发一直都不短，额前的碎发散下来几乎遮住了眼睛，梨奈不安地望过去，只看得见隐藏在白发下冰冷的蓝。
“我不停地问自己，不停地问自己，可不管我怎么问，事实就是，我没做到，我什么都没做到，我什么都阻止不了。”
“最后的那一刻，世界改变的那一刻，你知道吗，我就在外面，就在离你不到10米的地方，我明明再往前走两步，就能触碰到你，可我走不过去，我就是走不过去。”
“你改变了世界，你拯救了你自己，可我呢？你把我抛下来了。这六个月，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闭上眼睛永远都是你消失的那一刻，我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复盘着一切的一切，想着要是哪个时刻没有那样做，而是换一种做法，事情是不是就变得不一样了。”
“但是没用，什么都没用，你消失，我找不到你。”
他闭了闭眼睛，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可怜，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强行压制越积越多的负面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那些能说的不能说的，隐秘的本该一个人咀嚼消化的东西，都随着这次意想不到的再会带来的情绪波动倾泻出去。
“我遇到过很多更悲惨的事情，经历过很多更惨烈的告别，可从没有哪一次，我会这么......难过。”五条悟的声音有点沙哑，以至于更加真挚，他执着地紧盯着梨奈，盯得她开始心慌，转过头去不敢对视。
“直到最后我发现，”五条悟说，“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真的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中岛敦已经震惊地想跑了，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继续听这场对话，但这个时候他又不敢发出任何动静打扰这两人。
梨奈微皱眉头，不知道是对他的痛苦感到抱歉，还是对他的告白感到无措，“对不起。”
“可我都不记得了。”
第64章
第 64 章
“然后呢？他怎么说？”江户川乱步津津有味地听着，薯片咬得咔嚓咔嚓响。
“他说没关系，回来了就好。”梨奈心不在焉地斜躺在武装侦探社的沙发上，闷闷不乐地抠着自己的手。
五条悟说那话时的表情一直萦绕在她眼前，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冰蓝的眼睛闪动着，高大的身躯颓唐着，嘴角却是故意伪装出来的不在意的弧度。
“对不起，可我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回来了就好。”男人闭了闭眼睛，叹息般地说了这句话。
“五条先生还说，既然梨奈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就让一切从头开始。梨奈不是不喜欢之前的人生吗，现在可以创造一个全新的梨奈想要的人生了。”中岛敦搂着文件路过，补充了一句。
之前，在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的灌输下，在“不能让他拱了我们可爱的梨奈酱”的轰炸下，中岛敦虽然理智上知道这事不是这样，又或者说不是他们应该参合的，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对五条悟产生了些提防和警惕，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