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没看预报。”段酌的神情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差别,随即很顺手地从季眠手心里接过伞柄。
“哥,您一路走回来的?”
段酌睨着他,“打车到路口。”
他还没生活不能自理到在雨天不打伞跑狂奔几公里。
季眠瞧了瞧他的肩膀,“哦”了一声。
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淋了很久的样子。起码上衣还没完全湿透。
他们并肩走着,段酌负责撑伞。
回去的路似乎比平时要长了一些,也许是雨天那令人平静的嘈杂声带来的错觉。
回到店里,段酌先脱了外套,旋即拿了条干毛巾擦了两下头发。
白色毛巾被随意搭在他的后颈上,段酌余光瞥见季眠的工作台,上面放着他今日的成品——一颗毫无长进的类柱状物体。
他随手捡起来,挑着眉梢问:“这什么?土豆?”
季眠闻言看过去,瞧见段酌手里的东西,脸有点红,“不是,是……红薯。”
段酌:“……”
系统:【……】
它也以为是土豆呢。
段酌在工作台前坐下来,拿了把锉刀。手腕带动刀具状若随意地刮了两下,那颗类似柱状的不明物体一端便被修出圆锥状的流畅弧度。修出大致的形状,再用其他更精细的工具在表面雕刻出纹路。
十几分钟后,一颗外形很标志的木头红薯诞生了。红薯表面带有浅浅的凹陷纹路,一颗虫眼也没有,虽然未经砂纸打磨,但已是一颗十分健康标准的薯了。
季眠露出惊叹的表情。
不愧是大哥,连红薯都能雕得那么逼真!
【噗。】系统发出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声嘲笑。
不只是对季眠,这嘲弄的对象还包括段酌。原本用木雕刻红薯的傻子只有一个,现在不正常的家伙变成了两个。
而段酌,此刻盯着左手握着的木头红薯,右手捏着一把尖刀微微发颤,随时准备销毁证据——他这辈子头一次雕这么蠢的东西。
他咬着半支烟,眼神很复杂,几乎回忆不起来二十分钟前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脑子抽了吗?
然而季眠已经从他手里接过了那颗薯,捧在手心里,仔细地看。
“……”
段酌右手的尖刀抬起又落下,落下再抬起。三个回合后,他总算松了手,将其扔进工具箱里。
第13章
不知为何,从这日起段酌竟然肯发发他那吝啬的善心,偶尔抽时间教季眠了。
他一向肆意不羁,又我行我素,这样的转变堪称奇迹。
于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穆语曼窗台上由季眠送来的的小摆件肉眼可见的精致起来。
季眠进步了,而且进步还很大。
一年前的他还是个只会刨木花的小白,连学徒都算不上。现在,段酌扔给他一根木头,季眠连大致的形都能给打出来了。
他还会做些小型的简单木雕,比如拿段酌剩下的边角料雕个兔子或者萝卜——不久前他还只会雕土豆呢。
就连段酌,有时看见他雕的东西,都会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嗯”。季眠猜不透他哥的意思,不过他擅自认为这是他大哥对自己的肯定。
直到夏至来临,季眠总看望穆语曼的行为也不曾被孙齐这伙粗神经的人察觉到。但富有生活经验的老人们,却对这些小年轻们情情爱爱的苗头很有眼力。
从十二月中开始,那些曾经喊季眠“卤蛋”的大姐们,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了,带着点古怪的窃笑。
起初季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这天下午,他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正在雕一个拳头大小的木头。木头已经初见猫咪的形状,他用刻刀细细修饰表面的纹路,做出毛发的蓬松感。
太阳落山之前差不多能完工,将这只憨态可掬的木雕小猫送给穆语曼了。
他刻得专心,两个小时后总算收工。
季眠将木雕攥在手里,走出店门。
一踏出大门,他愣了下。
孙齐正坐在店面门口用来送货的三轮车的车厢里,跟旁边几个提着购物袋或是推着婴儿车的女人在闲聊。
一见季眠出来,他们忽然都看着他笑,笑容暧昧不清。
再一转头,段酌竟然也在。他散漫地站在一旁,侧影对着季眠。
听见开门的动静,段酌也偏头看过来,脸上罕见的带着笑意。在橘金色的夕阳下,仿佛发着光。
这一幕像是直直撞进季眠的眼中,叫他牢牢记了许久。
以往段酌偶尔也会对他笑,但那笑总是很快就敛了起来,泡沫似的。季眠总怀疑段酌的笑是自己看到的幻影。
今日却没有,即使与他对上视线,段酌仍没打算收回唇边勾起的弧度。
季眠有点茫然,但还是一一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