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诗拨弄了下头发,遮住侧脸,怕被发现眼里的泪花,忍着哽咽,低声说:“场内太闷了,我去透口气,在出口处等你。”
姚芙打算看完陈嘉佑的退役仪式再离开,点点头:“行。”
场馆内到处都是人,只有侧门出口处安静。
春日里温暖和煦的风吹乱她长长了一节的头发,南诗低头盯着地面,水雾慢慢凝聚,豆大的泪珠摇摇欲坠。
她说不清这股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脑海中回忆翻涌,记起高二那年,她第一次见他在场上比赛的样子。那个赢了球,笑呵呵和伙伴搂在一起,意气风发,还有点儿臭屁的少年,一转眼,成了一支队伍里顶梁柱式的存在。
可惜,强者有老去的一天,终有扛不住伤痛,必须退下的时候。
正如陈嘉佑所说,“体育竞技,最优处便在于精神的传承”。
冰球场上,离开了一个队员,还会有无数个队员补上空缺。诚然,竞技赛事是残酷的,却也是富有信念的,为祖国的荣誉,为心中的梦想,让他们汇聚一堂,延续这份热血。
南诗听着场馆内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叹息声、依依不舍的挽留声,还有陈嘉佑通过话筒传来的慷慨笑意,轻轻柔柔,又无限眷恋地说了最后的一句“再见”,她一眨眼,鼻头发酸,眼泪啪嗒掉落,终于有了实感——他的职业生涯,真的,就在此刻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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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嘉佑这个名字,和他在时取得的荣誉,会一直留在冰球场上。
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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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着风,静静地掉了一阵眼泪,南诗的理智逐渐回笼。透过玻璃门上的倒映察觉到发红的眼睛,她无奈地扶额,搞不懂自己这一番伤春悲秋的心理活动。大概是真情实感的代入他的粉丝,才会如此惋惜。
南诗收到姚芙的消息,问她在哪儿,场内的采访已经结束了。
南诗发了个定位,突然想起,赵梦的一堆消息里,似乎提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她只注意到了陈嘉佑的左腿受伤。于是返回去,打算重新看一遍。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浅一深、一轻一重。
节奏十分奇怪。
南诗撩开凌乱的头发,将一侧别去耳后,狐疑的往后瞟。
猝不及防的,和一道犀利的眸光正对上。
陈嘉佑换了衣服,一身墨蓝色的运动装,外套敞开着,露出白色内搭。他停在几步外的地方,抄着口袋,一条腿弯曲,没站直,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很不着边际。又因为柔顺的黑发,衬得整张脸干净又漂亮,和在校读书时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南诗心口蓦地一滞,呼吸都停了一瞬。
鸦羽般的长睫飞速低垂,遮住眸底的一抹惊艳,tຊ无视他灼热的目光,把挎包的带子往肩上一勾,转身就要走。
陈嘉佑操着漫不经心的口吻,提醒:“那边儿直通南门,但是南门今天没开,你还得绕一大圈再回来走北门。你朋友,姚芙,刚才往北门去了。”
“……”
这句话果然见效。
南诗收回要迈下台阶的脚。
冰清玉洁的一个人儿,赌气的时候,两条细长柳叶眉轻挑,浑身带着一股倔劲儿,漂亮的让人惊心动魄。
等她低着头从身边经过时,陈嘉佑及时出手拉住了,没用力,泛凉的指节虚环着她的手腕。
……怕太强硬了,又让她生气。
陈嘉佑思绪乱成一锅浆糊,事先打得腹稿一个字也没用上,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声音轻的发虚:“辛辛苦苦叠的千纸鹤,怎么没送给我呢?”
南诗心里一紧,迅速抬起头,满脸错愕。
间隔几息,她表情沉下来,笃定地道:“赵梦告诉你的。”
陈嘉佑嗯了声,眼中破碎的光一点点凝聚,指腹下意识地摩挲她手腕内侧的软肉。
一开始得知这个事儿,他意外之余是控制不住的狂喜,现在一见南诗的反应,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懊恼。
不知道她这么注重仪式感的人,是怎么怀着一颗喜欢他的心,接受他在学校超市里“随意”的搭讪;
是怎么在他面前保持乖巧懂事的样子,实在忍无可忍了,才发一次脾气,委屈到淌了满脸的泪水,最终一回又一回的心软,选择原谅他;
又是怎么大着胆子,和他度过那些离经叛道的夜晚……
陈嘉佑被汹涌的潮水裹挟着,呼吸急促,攥着她的力道加大,态度却很卑微,小心翼翼地求证:“你很早之前就喜欢我,是不是?”
淡淡的一句,落在南诗耳朵里,等同于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宣判,轻而易举掀开她掩盖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软肋被戳中,眼泪断线似地啪嗒啪嗒往下砸:“不是!你少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