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视野清晰,将对面那栋楼里的情形,尽收眼底。
再往下一层——
便是他自己家里,客厅连着阳台、主卧,还有……谢云那屋。
“你知不知道,他都干过什么?!”
儿子那声低吼再次闪过,谢志强脑袋里忽的一阵嗡鸣,那个骇人的念头终究还是落了地,将他的理智砸个稀巴烂,愤怒和恐慌便凭着本能发泄出来。
谢志强抬脚就去踹床头柜、砸那张床……
转瞬间,一地狼藉,抽屉自床头柜里摔出来,连带着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中华烟、打火机,还有一沓照片,就这么摊在地上。
卧室外头,有人踩着这阵动静进了屋,尖头皮鞋落在客厅地砖上,一步步逼近,可惜此刻的谢志强浑然不觉。
他跌坐在地上,从那堆照片里,捡出几张能辨认出模样的。
是他闺女……
这是他闺女啊!!!
照片被他揉成一团,发狠掷了出去,骨碌碌滚了几下,突然在一双鞋旁边停住。
谢志强死死盯着那个纸团,而后一抬眼。
尖头皮鞋、黑色西裤、白衬衫……最后映入眼帘的,便是赵峰那个畜生的脸!
四目相视,红血丝瞬间爬满眼球,脖子上青筋暴起,谢志强捡起地上的撬棍,一使力站起来。
撬棍划过地板,每一次声响,都化作谢志强耳畔的低语——
他今天非宰了这个畜生不可!
医院车站前,谢臻盯着那辆渐远的出租,蓦地想起来,谢志强并非唯一的突破口。
循环里,总是会有三个男人在6月19号下午,气势汹汹找上赵峰公司,乍一看像是讨债,实则从未提过钱。
他们的愤怒,纯粹是冲着赵峰去的。
当谢臻试图问起事情原委,三人便互相使眼色,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会不会……跟他的状况相似?!
谢臻按照曾经留下的联系方式,给那个男人打过去,约好见面的时间跟地点,再把进展告知周遇。
两人商议过后,决定一起赴约。
如果谢臻猜得不错,有周遇在场,对方或许更容易放下戒心。
11:35分,两人提前抵达茶楼,径直进了包房,准备再过一遍说辞,看看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
“等他来了,你先……”周遇刚开口,便被谢臻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看了一眼,接通,半晌过后,却没了任何动静,眼神也逐渐涣散。
“谢臻!谢臻!”周遇连着喊了几次,觉察出不对劲来,“怎么了,谁打来的?”
他乍然醒神,双眼终于找回焦距,望着周遇,从喉咙里机械地挤出一句,“警察说……我爸死了。”
第66章 第六次轮回
乌云蔽日,雷声隐隐,那场暴雨眼看着就要来了。
周遭人来人往,唯独角落处的谢臻和中年男人,就那么并肩站着,一言不发。
过了半晌,中年男人心里实在憋得难受,掏出包烟来,而后手一顿,又塞回兜里。
“你爸……”沙哑的嗓音刚憋出两个字,便说不下去了。
中年男人叫谢友才,是谢臻大伯,谢志强的大哥。
谢志强家里兄弟姊妹五个,他排老小,十几岁的年纪就背井离乡,出来谋生。
老家是淮阳周边一个小县城,谢友才以前但凡提起这个弟弟,便是那四个字——“心比天高”,绝不肯被困在小县城里。
谁知二十来年过去了,兜里鼓没鼓起来不知道,心气儿反正是磨没了,毕竟淮阳也算不得什么大城市。
谢志强在这儿一待就是二十来年,老婆早早没了,自己也才四十啷当岁,就这么走了。
到头来,只留下俩孩子,无依无靠的。
谢友才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身旁的谢臻,更是沉默到底。
不久前, 太平间认尸那一幕,还停留在他眼前——
白布之下的那张脸,分明是他父亲,却又无比陌生。
真正意义上十年前的谢志强什么模样,他早就记不清了,甚至十年后的,记忆也寥寥。
一晃许多年了,谢臻一直没有正儿八经瞧过那个,他应该称之为父亲的人。
他对这个父亲,既怨又恨。
恨母亲去世之后父亲没有担当,恨他懦弱想要甩掉年幼的自己和谢云这两个包袱,更恨他在谢云被杀的时候,明明近在咫尺,却什么都没做过。
可他从未想过,谢志强会死在循环里。
而这个结果,竟然是他一手促成的。
大伯向警察问及案情的时候,他分明每句话都听得见,却只觉得一阵阵恍惚,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直到那段——
赵峰是自首的,说他跟谢志强生意上有来往,因为经济纠纷导致争执,谢志强讨要工程款时情绪失控,他是正当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