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君臣之间的拉锯,最终是皇帝让步将裴淮寂虢去官职,打入诏狱,听候发落,裴氏一族全部成年男丁流放,女眷没籍为奴而结束。
几日后,含章殿。
“翊儿至今未醒,太医院的人去了一拨又一拨,这可怎么好啊?”燕太后抬手扶额揉了揉太阳穴,很是忧虑说道。
“您不也去看过他了吗,儿子午后再去看看他。”萧梓竣安慰着皇太后,心里也难受得紧,郑院判已经来和他回禀过几次萧梓翊的情况了。
“陛下,瑄王殿下身子本就伤了心肺经脉毁了底子,如今伤心悲愤之下,情绪激烈,气血上涌,心内郁结,陷入昏迷。心病难治,是他自己不愿醒的,越是时间久了不能醒来,那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萧梓竣想起郑院判的话,心里也很是沉重,又不敢和皇太后说,可心病需要心药治,他上哪去找个董心忧赔给梓翊?
第35章 第三卷 画中杀机
卷三•画中杀机(十)
午后,瑄王府。
不过短短几日的夏雨,瑄王府庭外原本开得正好的芍药,竟然跌落衰败,落了一地枯花。
萧梓竣心下一阵叹息,就如同这府中主人那无果而终的情爱一般,还未盛放便已凋谢。
床榻之上静静躺着的萧梓翊,如同睡着了一般,午后的日光微微倾泻,映在他脸上,恬静俊逸的脸上几无血色,苍白得就像一只随时会碎掉的瓷娃娃。
萧梓翊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他走完了他一生。
在梦里,他不是出身皇室,拥有了疼爱他的母亲,教他习武练剑的父亲,严厉却慈爱的教书老师,总是将他护在身后的兄长,成年后的他,遇上了他一生之中最爱的女子,与她成婚生子,相守一生。
萧梓翊走到他们面前,可他不管怎么靠近,他都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他突然就慌了,面前美好得如同画像一般的场景顿时碎成无边际的黑暗。
一个全身是血的女子正静静地凝视着他。
“心忧?心忧!”萧梓翊想要抓住面前终于看清的女子,然而她没有说话,那双缠满固骨钉的双手一推,直直将他推下了暗黑无际的深渊!
“心忧!”那双疲惫的狐狸眼终于缓缓撑开,失神地望着床帏帐顶。
萧梓竣在他床边小坐了半个时辰,跟他絮絮叨叨了一阵,没想到,萧梓翊终于醒了。
“梓翊?”萧梓竣轻轻唤了一声,萧梓翊却突然侧身伏在床边,吐了一大口血。
萧梓竣吓了一跳,忙手忙脚乱替他擦去血迹,唤御医进来。
郑院判前来给萧梓翊把脉施针,“殿下可还觉得胸口闷疼?”
萧梓翊微微摇了摇头,苍白如纸的脸上疲惫不堪,景明帝见他这般颓靡,挥挥手让屋里的人都先退下了。
“是还觉得哪里不适吗?”萧梓竣替他拢了拢被子,轻声问道。
“兄长…我只是…觉得好累。”
萧梓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脊,只是静静听着,“嗯。”浅浅应了声。
“嘿,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瑄王府大门外,谢瞻缓缓来到门前。
门前的侍卫见是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殿下今日仍然身体抱恙……”
“我今日只是一人前来,去看看殿下,不必通传。”
“在那里,我是一个平凡人,我有严厉却慈爱的教习老师,有一生钟爱的妻子,然后与她平淡幸福地度过了一生…咳,咳咳……”
萧梓翊又咳出一口淤血,萧梓竣让他就着手臂,替他拍了拍后背顺顺。
“我...没有不臣之心...无意于帝位...可为什么...我的出生就是原罪...”
“梓翊,是皇兄没能保护好你,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萧梓竣搂着伏在自己身前,脆弱得像只受伤的小兽的弟弟,很是心疼。
良久,萧梓翊又沉沉昏睡了过去,萧梓竣安顿好他,便起身出来,却撞上了正在室外不知道站了许久的丞相谢瞻。
“陛下。”谢瞻行了一礼说道。
萧梓竣有些不自在,前几日与丞相闹了一通,此刻梓翊还病重在榻,着实是没啥好说。
“老臣知道陛下心有芥蒂,只是老臣身为百官之首,不得不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丞相就要如此伤害梓翊吗,那无辜被牵连的董氏你让朕如何与药王交代?不对,丞相,你一开始并不是将计就计……你就是想要顺道除掉看起来会威胁到朕的瑄王。”
萧梓竣看着这位曾是自己的老师的丞相,忽然觉得,他现在才感受到原来梓翊一直都在承受着什么。
如此拙劣的陷害,背后之人显然也没有指望着只靠一个董心忧就能把瑄王做掉,可那块董氏玉佩,诏狱奇毒无比的毒蛇,自己无缘无故中毒,都是怎么做到的,谁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