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想到,殷姝生了些想将腿儿撤回去的冲动,她敛下眸,娇声软软道:“我还以为被顾缨拌下去摔得那一下很严重……”
话说着,却觉那透凉的药膏已抹涂至体肤。
方一触上,还有些微疼,少女没忍住,眨巴着一双盈盈的眼儿看他,又楚楚可怜说:“宴卿哥哥,今日陛下召我入宫面圣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瞧着人的神色,随后不久,闻清贵矜雅的男子应了一声,“嗯。”
轻轻的磁性嗓音似珠落玉盘一般悦耳,带着和煦春风撩拂过心底。
殷姝没忍住唇角悄悄微一上扬,又继续道,“可是陛下很忙,过了好久才同我说话……”
说着说着,殷姝循着时机想将调查鬼火之事托出,却闻身侧清沉的嗓音传来。
“陛下在忙何事?”
殷姝一愣,眸光有些慌措跌进那双深遂泼了墨般的瞳里。
“就是……”
少女咬着唇默了片刻,那透过屏风依稀可见的起伏画面势不可挡的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不知辛帝和那个女子具体在做什么,可她知道两人之举是为“男女之事”。
“就是,陛下在临幸一个美人……”少女的嗓音还带着怯生生的不自信,她眨了眨眼儿,见男子乌黑的眼眸久久的凝着她,而后又慢慢蕴蓄出方才的寒冷。
殷姝有些无措,这是又怎么了呀,怎么又生气了呀……
浸寒的凉意无影无踪渲染,姜宴卿顿了指尖的动作,清俊润和的面刹那间有一瞬的阴鸷。
他问:“可看见了些什么?”
年龄尚幼的猫儿自是纯怜稚涩,若辛帝将那等肮脏之事污浊了猫儿这双盈盈乖巧的眼……
姜宴卿双眸微眯,迸蓄出彻骨的戾气来。
男子身上渗出的寒气逼人,因离得近,殷姝亦不受控的打了个摆子,她想囫囵搪塞过这个话题。
然姜宴卿似并不打算放过,她的下颌被突如其来的玉指轻轻一勾抬了起来,令她只能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那双能勾得诱得人跌入深渊的眼睛。
“乖,告诉孤,在陛下寝殿里看见什么了?”
殷姝眨了眨眼,捏紧了手心,缓缓启唇,“我只看见他们两个人在屏风后头,可看不清在做什么。”
男子锋锐的寒光直勾勾囚在自己面上,殷姝不敢撒谎,老老实实又一字不落的将今日在寝殿发生的一切尽数说了个彻底。
就连和姜贤忠说了什么亦尽数泄出。
待一切说完,她似觉得堵在心底的那块石头落下了,就连那难以启齿的别扭亦消失殆尽。
她看着头侧的清贵男子,他的眼底暗色散了些,可仍隐隐泛着令人不可忽视的寒戾。
半晌,他幽幽勾唇一笑,勾着她下颌的玉指微一辗转,又抚住了她的面颊,柔柔摩挲蔓捻着。
他意味不明赞了声,“殷姝弟弟真乖。”
殷姝呆愣愣着忘了眨眼,膛间的那颗心砰砰的直跳,这是她第二次从他嘴里听到“乖”这个字眼了。
明明最是寻常的一个字,可从他嘴里挤出来,却总勾着无端的旖旎和魅惑。
可这次,他夸自己“乖”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自己一五一十将今日所见所闻尽数都告诉他吗?
正失神之际,又闻男子沉声问,“陛下碰的可是殷姝弟弟这只手?”
说着,姜宴卿大掌握住少女细软绵绵的皓碗,执了起来。
殷姝眨巴几下蝶翼,不知男子是为何意,乖乖点了点头。
柔弱无骨的腕被他捏在手里,似在细细把玩,殷姝还未反应过来,却觉腕间有些疼。
是被他捏的。
她使着力想将手自猛兽的桎梏中拿回来,岂料如何也挣脱不得。
“宴卿哥哥。”
少女润澈的粉唇软软溢出一声,然后一使力,手收回来了,矮几上的茶盏却是天翻地覆。
“啪”的一声,白玉瓷釉茶盏又是摔个彻底,液体带着碧绿的芽儿摊了一地。
殷姝被这猝不及防的脆音惊得全身止不住一抖,反应过来,脑袋有一瞬的发白。
她又毛毛躁躁闯祸了!
“宴、宴卿哥哥,”粉唇嗫喏半晌,挤出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余光触及那还未被处理的琉璃座屏,她心底更是止不住唏嘘愧疚,今日她才来这凉亭多久啊,竟已打碎两个物件儿了。
少女紧紧咬着唇瓣,白嫩莹澈的面颊迅疾染上似胭脂一般的粉绯。
那琉璃通帘影,又晶润宛转光华,怕是极其珍贵,她赔不赔得起啊?
还有这茶盏,看起来亦价格不菲的样子……
少女愈往深处想,愈觉羞愧难当。她等着姜宴卿的责骂或是若方才的冰寒,可过去好一些时候了,他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