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大打开来,高大而熟悉的阴翳立在门口,遮挡住了射进来的光亮。
殷姝脚都在发软,本是天衣无缝的围剿,可西厂受了重创,他定是切齿痛恨,而今见了东厂提督的自己,怕是恨不得生生扒了一层皮!
愈发往深处想,少女粉润的小脸愈发的惨白,她提着脚僵硬朝外走,待错身时,却不知脚拌住了什么东西,一踉跄径直磕了下去。
“啊!”
膝盖震在冷硬的地砖上,这冲击震的她眼冒白光,滔天的痛意袭来,疼得眼眶顿时憋出了泪意。
她自知事发有异,回过头来,果见顾缨阴鸷着一双鹰眸乜着她,而顺着锦衣往下,他幽幽收回拌她摔下去的那只脚。
太可恶了!
少女想怒骂出声,或是狠狠逼问他如此混蛋行径,可触及顾缨那淬了毒的冰寒幽眸,却只能又将滔天的愤懑遏了下去。
她打不过他,若不是陛下在此,他怕是会弄死她!
如是,少女只得将委屈和忿忿埋进心底里去,昳丽的眼尾憋的愈发泛红。
出了殿门,引自己前来的宦官姜贤忠还候在外面等着,见身着素色云锦长袍的“小少年”出来,他上前迎接。
“小督主这是怎么了?面色怎如此难看?”
殷姝呆愣愣摇了摇头,如丝如缕的风拂在自己身上,总算荡去了些久处殿内的混沌和闷郁。
她深吸了口气,水波盈盈的明亮眼儿望向身侧的姜贤忠,却抿着唇没说话。
“小督主?”姜贤忠自然是个人精,大抵看出人有话要说。
殷姝回过神来,四处巡梭一阵,见附近无人,终嗫喏着问出,“顾督主素日常来寻陛下吗?”
两厂是明争暗斗,对外亦是厂宦奸佞的唾弃,可她知道,哥哥所在的东厂大多是背了西厂的骂声罢了,那些强掳杀掠,十里有九出自西厂之手!
得天子宠爱的西厂,更甚有了先斩后奏的特权,这些纵使是东厂也不可比的。
姜贤忠压低了些嗓子道:“老奴这就不知道了。”
殷姝抿着唇想了想,又问:“那陛、陛下他连着几日没上早朝,皆是在……是在忙方才那事吗?”
少女有些难以启齿,她这次亲眼所见,虽还没弄明白出个大概来,可屏风后头的些许残影是直冲冲的撞进了她的脑子,震撼不已。
却见姜贤忠立即隐晦莫深起来,“诶小督主,天子之事不可妄议!您年纪小,又……”
老宦官眸光在少女腰腹下那处不可言说的位置顿了顿,“反正,小督主下次得陛下召见莫看莫听便是。”
殷姝抿着唇,虽眼眸里盈满的还尽是懵懂的疑窦,但也凝重点了点头。
路愈走愈深,少女脑子却愈发思绪混乱起来,那事虽是解决了,可调查鬼火一案又该如何是好?
顾缨为何又安然无恙来找陛下了?若他恶人先告状,陛下又听信他的谗言……
正细细想着,却闻身旁老宦官隐晦提醒道:“小督主往后啊,还是少掺杂朝堂之事好,尤是莫与西厂作对。”
“不是老奴话多,而是顾督主那人太过叱咤,权倾朝野,若你的哥哥尚在,尚能与之周璇,而小督主您啊……”
话出,姜贤忠见旁侧的小少年眸色有些黯然,又急忙道:“老奴意思不是说小督主您无能,而是您太过心软良善,只怕,……不是对手。”
殷姝摇了摇唇,“我明白的,姜公公。”
姜哥哥是个好人,可若是哥哥还在,确实能让西厂忌惮三分,然事实上,眼下的东厂提督是自己……
若顾缨连着其他朝臣像今日绊倒自己那般,对东厂使阴招,届时自己还只能苦楚往肚子里咽吗?
殷姝惆怅着深深吐了口气,又闻姜贤忠道:“不过小督主,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一虎势单,众鸟遮日,这朝中除却两厂,还有几个皇子啊。”
骤然冷风拂面,殷姝顿下了脚步,偏头看向姜贤忠,却见其鸭着腰目光垂在地上。
“老奴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姜贤忠步履稍退,又道,“前头这条道左拐便可出宫门,小督主莫走错去了东宫啊。”
看似无意却字字又含循机,殷姝僵在原地,浸寒的冷意从脚底攀爬至四肢。
姜贤忠不愧是御前受宠的老宦官,这一路走来,他字字句句皆说在自己心底,更是三言两语便将自己蛰伏的不安和恐惧说了个明白,就连那自己想都不敢想却又呼之欲出的答案也洞察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