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宴卿大掌还控在人儿纤长玉嫩的雪颈上面,待刀剑相撞的声响渐渐温吞,他幽幽掀起眼皮来。
在一片混沌血色中,看见鬓发散乱、白脸染血的顾缨。
他眼尾微挑,“厂公大人今日还有何想说的?”
顾缨以剑抵在地砖上,两手大摇大摆撑在剑柄上,嚣扬道:“姜宴卿,你杀不了我。”
他对早已埋伏的太子爪牙并不过多震诧,相对于此,他更好奇的是。
他怀中的女人。
盯着东宫如此之久,可从未发现他在这风雪之地有一个相好的女倌。
沙哑的话循着难闻的血腥气一同飘来,姜宴卿微皱了分眉。
“煞景。”
话音如春雨落下,秦明鹰眼一戾,手握绣春刀冲上前去,却见顾缨眼疾手快,身影遁入素纱之中,而后双腿一蹬,自窗扉飞跃而下。
秦明回过头来,一声号令,“追!”
旋即,似雷鸣般的脚步整齐伐一消失在雨幕之中。
雨愈演愈烈,自窗扉飘进浸湿了地砖,隐晦的光亮映照里,却是诡异的腐朽和阴森。
遍地的死尸淌出的血味灌鼻,然端坐在中央的男子仍是不咸不淡,他透过大开的窗扉,凝了眼墨色的天际,唇间勾起一抹弧度来,将指间的酒一饮而尽。
*
大雨漂泊了整夜,似要将整个皇城湮没,雪月间生乱之事也渐弥传来,惹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殷姝整整昏睡了一夜,却极为不适,似身子放在海水里泡过一般,又潮又闷。
待翌日醒来,彼时已天光大亮。
明丽日光透过层层轻纱帷幔,渡亮了塌上浓春。
少女昨夜醉了酒,睡相倒是老实,她颤了一颤敛阖的蝶翼,缓缓睁开眼来。
视线及至富奢阔绰的紫檀木架子床时,殷姝微有一丝恍惚,茫然眨了眨尚且朦胧的眼。
此地怎有如此熟悉之感?
少女呼吸间,怯怯探出细软发白的指尖,将阻隔在视线面前的帷幔掀开一条细缝来。
眸光落在不远处那扇镶紫鎏金腾云驾雾座屏上之际,殷姝脑袋一阵发懵。
完了!
真的完了!
她在东宫之内!底下躺着的还是太子的床!
少女面色愈发惨白,她下意识抚了一抚面颊,又俯身看了眼自己的衣裳。
她微松了口气,面纱还在,衣裳也没换。可是,她为何会出现东宫里来?
还出现在了姜宴卿的床榻之上……
正想着,殷姝听见一声极低的开门声,再细微一声,门又被轻轻掩上。
随着人的进入,殷姝似察觉如雪水般的凉意也浸染自己的体肤,她不禁一哆嗦,听着人的脚步缓缓逼近。
最后又绕过了那座屏,至了锦帐外边儿。
高大逼人的阴翳已彻底笼罩,本是阔畅的架子床竟显得几分逼仄,殷姝攥着柔软的香衾往后侧缩了缩。
随后,帷幔徐徐被一只骨节分明泛着润色的长指撩开。
第30章
春光无限, 少女心滞间,一张月色映画、聚雪寒霜的俊脸携着些凉意也无丝无缝的涌来。
然相较于她的慌措焦躁, 男子仍是端的清雅矜贵。
他看着她,幽寂的眸里无异色,似已料到自己醒来。
姜宴卿清沉道:“姑娘醒了?”
姑娘……
殷姝眨了眨眼,他还如此唤自己,应当是还没认出自己身份的吧……
少女微默半瞬,又软软点了点头,未忘掉自己是个“哑巴”这一事实。
不过, 她还想问自己为何会被带到此地来?
还有更重要的是,自己自昨日遇袭已经失踪许久了,李钦和嬷嬷都会极担心的, 她该回去了。
少女习惯性咬了咬唇瓣,却觉异痛的厉害, 火辣辣的发刺发灼。
自己嘴巴怎会肿得这般厉害,甚至有一瞬, 那舌头亦有些不属于自己的难受之感。
“既醒了,不如先去沐个浴换身干净衣裳?”
男子冷若寒潭的话飘进耳朵里,殷姝被拉回思绪,微费劲仰起头来,又觉自己颈脖痛的厉害。
她这是怎么了?怎喝个酒一觉醒来,身上哪哪都变了天儿似的。
却见男子已转身离去, 一席白袍在他身上清雅矜贵, 跟着他不急不缓的步履卷裹走了些殿内的雪松香。
殷姝微微吐了口气, 认清了现实, 眼下短时间内怕是脱不了身了,如是, 她掀开身上的软被自榻上爬了下来。
待绕过屏风,便得见已有一个宫女候在外面,低眉垂首,看着极为恭敬。
见人出来,那宫女福了个身,“姑娘,奴婢春桃,这就带您去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