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和哥哥长得仅有那几分相似罢了,她一直知道,她和哥哥并非一母而出的兄妹,他们只有相同的父亲。
可这些年来,哥哥从不在她面前提及上一辈的源缘,嬷嬷也从不如此。
每每自己不甚提及之刻,哥哥都会冷冷板下脸来。
哥哥的异常,她甚至觉得,他是恨父亲母亲的。
果然,只见哥哥的面下一瞬冷了下来,殷不雪抿了抿唇,唤人想将殷姝带离时,却见一人慌措越过轻纱跑了进来。
“主上,太子来了!”
殷姝下意识一瑟缩,扬起头来,却见殷不雪面上是久违的笑意。
只是那笑,有些无端的阴恻,她从未见哥哥露出这副神情。
“哥哥……”
殷不雪回过神来,道:“太子来了,姝儿现在走不了了,好生藏在此处。”
说着,他抬手将那层面纱又覆在了少女面上,如此,瓷娃娃粉雕玉琢的娇颜被彻底遮掩。
殷姝捏了捏手心,在男子离开之际,勾住人袖袍嘱咐一句,“小心。”
殷不雪点了点头,旋即下了圆台。
厚重的门扉轻声打开,一道玄色身影款款而入。
待越过数米轻纱,矜骄清雅,却又冷傲薄情的男子似自云雾中现出身来。
殷不雪尊称一声,“太子殿下。”
言语虽是恭敬,可却无丝毫垂首行礼之意,姜宴卿对此似已见怪不怪。
“殷督主?”
姜宴卿缓缓勾唇,眸中含着淡淡的笑,可却不达心底。
“在此处相遇,孤当唤你如此?又或是一声殷公子?”
殷不雪笑了笑,“殿下是主,自然随殿下心意。”
姜宴卿面色无异,只见面前消失多日之人仍是那般模样,同为太监,殷不雪却又与阴气柔重的顾缨不一样,殷不雪身上更多的是一种男子的凌厉。
待视线与其相撞,姜宴卿冷如墨玉的眸微愣了一瞬。
旋即,他视线幽幽在房中掠了一圈,不出须臾,便沉顿在了远处圆台之上。
看来,是躲在那儿了。
姜宴卿唇间勾起一抹恣睢的弧度来,接着落在了对面男子的面上。
其人眸色无波,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来,眉眼与那相似,可秉性却截然不同……
殷姝当真是殷姝,竟比不上这哥哥的一点镇定自若。
香炉紫烟徐徐飘弥,幽香入鼻,殷不雪微抬了抬手,不过须臾,数位身着清冷美艳的女子踩着碎步掐着细腰晃近,其而手里呈的是琼浆玉露、珍馐果盘。
“今夜,”
殷不雪抬眼看着面前之人,“殿下可愿与殷某不醉不归?”
姜宴卿没说话,幽沉如寒星的眸迅疾掠过一道异色,旋即掀袍入坐。
几个额点花钿的女倌七窍玲珑心,她们想这就掐着自己那傲人的袅袅细腰往男子身旁凑近,可触及周身那清寒佞戾的气质,却又踌躇着止步不前。
如此深沉之人,绝非为了寻欢作乐,她们不敢轻易招惹。
“愣着干什么?”殷不雪冷冷一声:“酒既送来了,还杵着碍这位公子的眼?”
“……是。”
女倌们反应过来,精致美艳的面古怪纷呈,显然易见的不悦。
今日雪月间的贵客生得胜似仙人,又尊贵无双,极是不易终于瞧见人了,可却近不得身。
待刺鼻的脂粉之气尽数消散,殷不雪抬眼看着对面那尊贵无双的大姜储贰,问:“太子不喜这些胭脂俗粉?”
男子的话嗓音不大,可穿透有力,连躲在圆台之后的殷姝都听见了。
不知何故,柔软白嫩的指无端蜷紧了些,甚至无意识屏住呼吸,侧耳听着姜宴卿如此应答。
旋即,便闻那清沉磁性的嗓音幽幽传来,“孤今日倒是瞧见一女子。”
姜宴卿眸中噙着笑,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挪逾冰寒,“倒却是姝妍无双。”
薄唇捻及“姝”字,微微加重了些,那围阻在圆台的轻纱帷幔竟荡开一圈涟漪。
男子眼底的笑加深了些,他佯装讶异,淡声问:“那台之上为何有异动?”
语罢,阴寒无声浸入,飘进来的细风携着珠帘叮铃脆响,在这隐晦旖旎居室里,殷姝只觉得心也跟着不断猛蹿。
完了!他竟这么快就发现了。
空气一瞬冷凝,殷姝咬紧唇瓣,连呼吸都不敢溢出声来。
正惊慌难安间,又闻姜宴卿说:“可是殷督主为孤备了何礼物?”
他终是舍得移开视线,将目光落至殷不雪面上,却见其仍是端得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殷某与殿下多日不见,今日确是为殿下精心备了一曲箜篌。请殿下稍待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