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凛施施然坐在高椅上,不再去看人群尽头的温眠,只以手斜斜撑着头,俯视着众生惊惶的模样。
“诸位,再听我一言。”他以灵力将声音传出很远。
温眠等人亦是听到他的声音,很是警戒地朝着猩红王座的方向望去,暗忖君凛接下来的举动。
君凛亦是与他们视线交错,很是挑衅地翘了翘嘴角,继续将话说完:“既然魔族是因为三上神的诅咒而产生,那么你们若是继续依赖于上神之力,恐怕是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有修士两股战战,斥道:“你可不要在那处说风凉话!你与我们才是同族,都是仙门中人,难道……难道你也要学你的师尊,对我们见死不救吗?!”
“在下自然是不会这样做的。”君凛笑得格外和善,只可惜他所坐的椅子诡谲难言,反而令他的笑容看上去更像蛊惑。
“那么,我给你们指条明路吧。”
君凛左手闲闲一指,脚底的藤蔓顿时伸长出去,再度朝着修士们的方向探去。
此举吓得众人惊叫起来,温眠不忍心,便勉力再度升起灵火,形成火墙挡在了藤蔓面前。
君凛也不恼,并未指使着藤蔓转向绕过火墙,只轻描淡写道:“这些藤蔓不会害人,若是你们还想活着出去,不若上前两步,看看我这藤蔓中的东西?”
温眠有些眩晕,只能倚靠在殷玄烛身上,咬牙喝道:“别过去!”
但修士们一看她如今还与白颂年站在一起,对温眠的信任便淡了许多,很快,有人就主动绕过火墙,来到了藤蔓面前。
其他人都屏息看着,见到藤蔓当真没有攻击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走了过去。
而后藤蔓缓缓展开,显露出了其间一把细细密密的香烛来。
“这是……什么意思?”有人恼羞成怒,朝着君凛怒叱,“你耍我们?!你要我们听天由命烧高香吗?!”
君凛像是已经极不耐烦,打断道:“你且听我说完。”
“如今你们也都知晓了,东陆上所有的灵髓都来自于三上神的血肉。灵髓来自于三上神,魔族亦是来源于三上神,这还能如何斗争?且看历史上的魔族过境,人族当真赢过吗?”
自然是……没有赢过的。
每次魔族过境,都会造成生灵涂炭,就算是仙门及时赶到,也只是将伤亡尽量减少,等待着魔族过境的黑云离开,从未真正逼退过那些凶残的魔族。
君凛眼中笑意更盛,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还不如来信仰我的神。”
“既然不能打败魔物,那还不如去操控魔物,像我一样,不好吗?”君凛慢条斯理地掀开自己的衣袖,终于久违地再度露出他手臂的伤口来。
那些伤口比当初温眠在丹朱庭看到的更严重了,整条手臂的肌肉都像是已经焦黑腐烂,又从骨缝中露出几点闪烁,像是长在血肉中往外窥伺的眼睛。
君凛丝毫不觉得疼痛,再抬抬手指,一只长着尖齿的花蕾头颅便乖顺地靠在他肩侧,丝毫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于是修士们脸上露出怔忪神情,就要信了。
魔族的诞生,是白颂年的错,那凭什么由他们去祓除诅咒?倒还不如像君凛这般,干脆转向信仰新的神祇,以保今后安宁。
既然三上神的庇护不会回来了,那么他们投靠新神,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温眠看着众人魔怔般的表情,隐约觉得不对,就见殷玄烛抬起手指,示意她去看地宫狭仄的走廊上。
温眠望去,正好对上在迟花街出现过的巨眼,忙又垂目避而不见。
是因为有魔物的蛊惑,才导致修士们轻易相信了君凛的鬼话!
“你们别信他,旁边有魔物在干扰你们!”这次不仅仅是温眠,她身边的刑夙月也铿然朗声道。
可那些修士早已被影响,如今哪里还听得进别的话,只对君凛深信不疑,纷纷去拿起了藤蔓中的香烛。
在场的人中也不乏有刑云宫的弟子,几道灵火闪烁升起,很快将众人手中的每一支香都点燃。
头顶是沉沉黑云,谷底却升起缭缭香火,修士们神色肃穆,如今聚集在这个祭坛上,倒像是专程前来供奉的。
他们在点燃香火后对着君凛虔诚跪拜,叩首祈祷:“只要能让我等幸存逃生,我等愿意皈依。”
温眠闭了闭眼睛,心中一片冰凉。
“小眠儿,你还不明白吗?这些人啊,是没有救的。”符婴在此时醒了过来,虚弱地对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