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温眠不得不顾虑到,白颂年这一出手,到底是为了治住君凛,还是为了救下他?如今她拿不住白颂年的心思,便也很难贸然出手。
——若是当真白帝还有别的计划,再犯下人命,岂不是又让她和殷玄烛成为众矢之的?
在东陆仙门混得久了,温眠自然也会多留个心眼了。
因此她只朝远处的符婴和刑夙月使了个眼色,几人早就心有默契,见状俱是面色紧绷,防备地看向君凛。
但就在此暗流涌动之际,却是庄明音沙哑虚弱的声线接上话来:“按照你的意思,若不消除三上神的怨恨,岂不是东陆的魔族也永不会除尽?”
君凛的眼眸已经全然变成黑色,只能通过他面部肌肉的微动,来看出他正转向庄明音的方向。
“既然魔族是在三上神死后凭空出现,那就只有这么一个结论。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他虽并未给出确切的回答,但这番话无疑也是在场修士们的心声。
暗杀三上神的罪名太重了,没有一个人能承担得起,而在心神都濒临崩溃的时候,最轻松的做法……无疑是将身上的重担悉数转移到某一个特定的人身上去。
这样的罪孽,不可能让东陆所有人都一起承担,因此他们只需要找到罪魁祸首就万事大吉。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大着胆子道:“我、我才不过百来岁,哪里知晓什么诛神之战?当初那些人犯下的错,自然是该、该由他们来承担的!”
“对啊,我们根本就不知晓这些,如果当时是我在长留山下,肯定是不会对三上神动手的。”
“没错!我们是无辜的啊!体内的灵髓,是我们自娘胎就带出来的,跟三上神有什么关系?这罪名,说到底,不还是当初那些人犯下的么?”
每个人都在反驳,眼神也开始一瞥一瞥地去看站在祭坛中央的白颂年,但又没一个人敢一语道破。
君凛冷冷看着这场景,慢条斯理地开口,将人们丑恶心思上的最后一层面纱揭下:“说到底,不就是因为我们……光风霁月的白帝殿下么?”
他抬手指向白帝,终于弯弯嘴角,露出恶意的笑容来:“你当初被三上神救下,是你一个人承了上神之恩。但你选择将此事广而告之,这是一罪。”
“当你的子民谋划虐杀三上神时,你并未阻止,这是二罪。”
“当三上神中计而来,你没有报答恩情,反而眼睁睁看着他们身死,这是三罪。”
“等等,魔族诞生的真相还没有证据——”温眠察觉不对,立马想要打断。
但她身旁的殷玄烛紧握住她的手腕,又将她拉回自己的身边,朝她缓慢地摇了摇头,以眼神示意她不要介入。
“为什么?阿烛?”温眠茫然地看着他,“你也……恨着人族吗?”
当她看到镜玉中的陆吾伤痕累累,最后只有一丝神魂逃出生天时,她的心都快揪起来,恨不得能穿越回远古时代,亲手去救下他。
所以……若是殷玄烛恢复记忆了,他合该是要憎恨所有人族的。
他如今若是想要白颂年死,自然就不愿温眠再替白颂年说话。
是这样的吗?温眠望着眼前神色莫测的男子,如今从对方口中听不到一句话,也从对方面上看不到一丝表情,因此她也再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这个瞬间,她恍然觉得殷玄烛离她好远。
此时君凛那边已经加快了语速,不给任何人再打断的机会,拔高声线道:“罪名种种,不都是在你白帝身上么!你如今却混淆视听,试图将此罪推诿给所有的人族,到底是何居心!”
有君凛的断言在先,别的修士自然也有恃无恐起来。
“是啊,这不都是白颂年犯下的错么?魔族肆虐东陆千年,都怪他才对!”
“白颂年!魔族过境杀人无数,这些年你都不会愧疚吗!是你害了人族!”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什么白帝,君凛不才是现在的白帝?他白颂年算什么?”
“说到底,君凛殿下不会是发现了白颂年此人阴险歹毒,才宁肯背负欺师灭祖的罪名,也要将之绳之以法?”
“难道是我们错怪了君凛?”
温眠再也坐不住了,以剑长指君凛,怒喝道:“你们是都魔怔了吗!先前追杀你们的魔物,不都是君凛放出来的吗!同门的尸体尚在身侧,你们怎么还替这人面兽心的东西说起话来!”
马上便有修士反驳道:“可如今这事能比吗?魔物产生的根源在于白颂年,难道不该先定他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