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烛一手扶着符婴,一手执刃,皱眉不答。
他心中有声音催促着自己,要赶紧御剑去寻温眠,但又有另一道声音,在阻拦着他,似乎想要提醒他有什么异事发生。
可到底是什么呢?
而在下一瞬,他呼吸骤停,便见眼神空茫的温眠从君凛身后走了出来。
“眠眠!”殷玄烛方寸大乱,连忙上前两步,这次却毫不留情地被新生出的肉质藤蔓阻拦去路。
君凛又笑了起来。
他像是欣赏自己的一件宝物般,侧头以食指挑起温眠的下巴,仔仔细细去瞧她唇上苍蓝色的花汁——那些花汁大多干涸在温眠唇畔,但还是有少许被她舔到,已经服下肚中。
“早在黑水城那次,我便知晓,眠眠是特殊的。”他以指腹摩挲温眠的嘴唇,可温眠只低垂着眉眼,宛如前世一般,丝毫反抗都没有。
君凛示威似的望向殷玄烛:“上神印记果然不同凡响,就算是赤神的蛊惑,对眠眠来说也无甚用处,因此……我便只能以另外的法子来让她听话了。”
“你做了什么!”殷玄烛脸上的兽纹越发明显,暴怒喝道,“你给她吃了什么!”
君凛却不以为意:“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怎么会做对眠眠不利的事情呢?”
他歪歪头,冷淡地看向殷玄烛:“要死的人是你。”
说罢,他面上神色又转为温柔,低声附在温眠耳边:“眠眠你看,在你遇险的时候,他选择救了别的姑娘,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君凛!”殷玄烛恨他至极,当即化出无数风箭,悉数对准了君凛的方向。
可君凛便像看笑话一般,歪歪头,揽紧温眠与自己并肩而立。
他拿准了殷玄烛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贸然动手。
殷玄烛的确做不到,在咬牙对峙的时候,几只藤蔓便从地底伸出,转瞬之间将他绑得严严实实。
君凛这才图穷匕见,脸上面具般的笑容褪去:“我自是不会伤害眠眠的,但如今你面前有两个选择。”
“仙门百家都已经被我通过传送阵召至了迟花街。”他指了指溶洞上方,“就在我们头顶。”
“而我召集仙门的原因……则是我找到屠杀灌湘岭的真凶。”
“殷玄烛,你现在可以选择带着怀中女子逃走,但后果嘛,自然是眠眠替你担下真凶之名。”
“要么,你便跟我们回到迟花街,认下你的罪责。”
殷玄烛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沉声道:“你若是爱眠眠,怎么能让她受如此污名!”
君凛轻嗤:“若是你真逃走了,我也不会让她感觉到痛苦的。她这段时间并不会知晓外界发生何事,我会将她好好保护起来,直到……我对整个东陆都清理完毕。”
“殷玄烛,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君凛傲然挑眉,“我有足够的实力,来保证温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但你呢?你只能导致她受制于人。”
这句话精准戳痛了殷玄烛一直以来的担忧。
这五十年他之所以不和温眠联系,并非怪罪温眠,而是……他自己也有道过不去的坎。
要是当年在沵茵秘境,他没有失控就好了,那么温眠就不会身不由己,只能跟着雨师泽的人离开。
而现在……
殷玄烛闭了闭眼睛,又问:“倘若是我认罪呢?”
这样的回答亦是在君凛的意料之中,他自得地笑起来:“认罪便要裁决,而能裁决你的人,自然是灌湘岭最后的传承人,温眠。”
但裁决之后呢?
殷玄烛不用想都知道,君凛还是会控制住温眠,让她永远像提线木偶般跟在自己身侧。
太屈辱了,若是温眠自己意识尚存,恐怕都觉得不如死了的好。
不,不对。还有人可以帮她。
殷玄烛微微屏息,侧目看向怀中紧闭双眼的符婴。
而符婴亦是像察觉到他的动作,手指轻轻在他小臂上,不着痕迹地划了一下。
殷玄烛蓦地也笑了。
他太过紧张了,都忘记……温眠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也能有很多亲人,朋友,也能过得很好。
既然如此,他自然是能够信任符婴的。
那么这道题就只有了唯一的解法。他绝对、绝对不会让温眠平白承担骂名。更何况当初在沵茵秘境中的杀戮,本就是他一人所为。
不管他当时的目的为何,犯下杀孽便是铁证如山。五十年来从未停息的深夜噩梦中,那些秋家人死不瞑目的眼眸亦是历历在目,他本就该遭受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