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掉的那些人,我个个都认识。当年我跪在秋家祠堂,其中有人朝我泼过冰水;在大婚那日,他们把我往魔族的队伍里推,包括最后我重伤倒在长留山前,也是这群秋家人……亲手挖出了我的灵髓,拿去献给白帝!”
温眠惨然笑道:“既然您知晓镜玉中的一切,便该知晓我对他们恨入骨髓,就算殷玄烛不曾出手,我亦是会让他们痛不欲生。”
“若没有他,屠尽秋家的人,便会是我。”
想到在镜玉中看到的画面,再回忆起前世于秋家,于长留山经历过的诸多苦楚,恨意便一阵又一阵地涌上来,令温眠忍不住要说出淬毒的话来。
她紧盯着面前的姒袅,缓慢道:“到了那个时候,您还会愿意来与我认亲吗?还是说……要避我不及?”
她在这话说完之后,立即察觉到周遭的气氛凝固。姒袅身后还跟着其他雨师泽的弟子,如今都欲言又止地想要开口阻拦,生怕她说出更多伤人的话来。
但温眠也不愿再说了。
她在脱口而出后便有些后悔,只抿紧了唇倔强地站在殷玄烛身边。
姒袅面露哀色,沉默许久才叹息出声。
“你合该恨我的。”
温眠神色空白一瞬,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
“哪怕我当初知晓了真相,我也对复仇之事踟蹰不已。我乃雨师泽之主,若是草率对灌湘岭宣战,便等同于要打破如今的仙门五家平衡之势,这样做的后果……我负担不起。”
姒袅坦坦荡荡地望向温眠:“包括关于你的事情。哪怕我对你的身世早有怀疑,但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亦不敢妄动,任由你在秋家受苦,我……”
姒袅说着,竟是缓缓朝她跪了下来:“是我对不住你。”
“仙主!”她身后的弟子大骇,忙要上前扶她,可姒袅广袖一展,毫不留情地将众人往后推出三尺之外。
但随即另一双手上前拦住了她。
温眠神色复杂地同她对视,躬身挡住姒袅继续下跪的动作:“仙主,这礼我可受不起。”
“我是你的姨母,本就该好好保护你。”姒袅抬眼,语气哀伤道,“你可是还在怪我?”
温眠稍稍用力,将她扶起身来:“我从未怪过您。在灌湘岭和长留山这么多年,我早就知晓,许多事情需要自救,又怎会怪怨其他人?”
但说完之后,温眠毫不犹豫地转身,将殷玄烛揽入怀中——此处雾气太浓,地上染了霜露,她不想让殷玄烛被沾湿。
“但阿烛是这么多年来……唯一陪在我身边的人,我绝不可能离开他。”
“哪怕他失去心智,杀人成魔?”姒袅问道,“我知晓,他是妖族。妖族的归宿只有一个,若是他未来杀虐成性,你又要如何做?”
温眠摇摇头,笑了起来:“他不会的。我会看管好他,就算死,也要与他死在一处。”
她不愿再与姒袅多说,咬着牙将殷玄烛搂紧起身,想要离开此处,可身边还有着昏睡过去的刑夙月和符婴,总不能在此抛下她们,瞬间便犯了难。
姒袅将她的犹疑看在眼里,不禁叹道:“人情是你身上的枷锁,眠眠,你很像你的母亲。”
温眠有些听不得她提及姒婳,低声道:“仙主,此事于我绝无让步一说,还请您,放我们离开吧。”
“你还是要走吗?”姒袅语气无奈。
温眠咬咬牙:“既然从前不曾相识,还请姒仙主今后也当我不曾存在过。以前的温眠,早就死了。”
姒袅沉默片刻。
就在温眠以为她要翻脸的时候,对方却突然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来:“你知晓,为何那妖主拓跋越,那般着急去寻离魄草吗?”
温眠一怔,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她只在刚才从妖族的口中听到过离魄草的名号,却并不知晓其作用。但当时她暗自观察着与自己对战的大妖,发现他格外重视此物,甚至整个针对修士的陷阱,都是用于夺得离魄草。
那一定是对妖族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既然殷玄烛是妖族,那么这离魄草,定然也会对他有用。
像是猜到温眠的心思,姒袅缓步过来,蹲在温眠跟前,以目光与她平视,主动向她解释道:“妖族的心脉诅咒并非全无办法可解。正如伽罗莲对人族来说,能肉白骨活死人,离魄草亦能洗涤妖族的心脉,让其重归清明。”
“修为尚在,神智重归,岂不是对妖族最大的诱惑?”
姒袅伸出手来,温眠难以自制地转头去看,便见一株苍蓝灵草正漂浮在姒袅的掌心上方,缓缓散发着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