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肩膀抖了抖,斟酌着回道:“她尚不记事——”
“怎么,心软了?”秋涵雅斜睨过去,“兄长都死了,你还想当条为他效忠的狗?不若去陪葬算了。”
管事赶紧跪下:“属下不敢!属下的主子,只有二公子您。”
“斩草除根,这话向来不会错。”秋涵雅蹲下身来,与襁褓内的婴儿对视,“就算她现在不记事,可若是将她留在秋家,万一灌湘岭内还有兄长的残奴贱婢,今后对她说些什么……那可就麻烦了。”
“她是兄长的孩子,自然也是能成为继承人的。这叫我家凤弦怎么办?”
温眠目光沉沉地看着镜玉里的画面,不禁握紧了拳头。
管事抖抖索索不敢说话,额头低埋到泥泞之中,令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这时从雨幕中有人御剑而来,秋涵雅凝神一望,神色剧变道:“把孩子藏起来!”
管事连滚带爬站起,连忙升起屏障将婴儿掩盖起来。
而御剑之人已经桀骜地将玄剑停于秋涵雅的头顶,此人眉目极为熟悉,几乎和刑秋池一模一样,俨然是年轻时候的刑敛锋。
刑敛锋如今尚身着金龙纹玄色锦袍,不似在山门大选中所见的一袭漆黑铠甲。
他俯身望过来的双眸隐含剑锋般的肃杀,玩味开口:“怎么,现在就认定自己是下任岭主了?”
他指的是秋涵雅。
在刑敛锋刚至之时,温眠亦是看到秋涵雅双膝战战,作势像要下跪,但又堪堪忍住。
这般动作自然也被来人看得清楚,刑敛锋当即知晓秋涵雅定是将自己的身份认定为岭主——哪有岭主跪同级的道理?
秋涵雅咬牙,面上勉强笑起来,只直着双腿朝他鞠礼:“在下不敢。”
口中说着“不敢”,身板却是挺得笔直,哪里把刑敛锋放在了眼里。
温眠瞧见刑敛锋眼中闪过怒意,亦是笑了起来:“秋岭主说笑了,只不过啊,本座想起一事——”
——他居然叫自己“本座”。
哪怕现在镜玉内剑拔弩张,可在听到这个称呼后,温眠还是忍不住默默和殷玄烛互视一眼。
五大仙门中,论辈分论岁数,白帝都为最长。连他都尚不用这类尊称,刑敛锋这才小小年纪,竟如此自大。
还挺让人觉得啼笑皆非的。
只不过,镜玉里头无人能笑得出来。
刑敛锋唇角笑容带上恶意:“刑云宫接到灌湘岭的求援信是在一日前,考量到灌湘岭乃刑云宫比邻门派,因此本座率领人手加速赶来。可是……为何本座在路上意外发现此物?”
刑敛锋说罢,将一只涂有银云纹的信鸽扔至秋涵雅脚边。
温眠视线随之落定,发现那只信鸽被灵火灼伤过,如今伤口腐烂,已经死去多时。
“原来是这样……”温眠长睫一抖,用力咬紧了嘴唇。
“因为发现是雨师泽的图腾,本座便关心则乱,打开看了。”刑敛锋尚在好整以暇地说道,“奇怪的是,这竟是一封……七日之前的求援信。”
一切已经真相大白。
“刑殿下!”秋涵雅浑身颤抖,试图打断他,随即飞快地左右四顾,甚至惊慌展开灵识,探查周围有无其他人。
刑敛锋冷道:“怕什么?周围除了刑云宫与灌湘岭两家,没有别人。”
秋涵雅身旁的管事连连磕头,竟比秋涵雅还要慌:“奴才恳请刑殿下——”
只可惜他话未说完,一道玄光划破虚空,在他直起身的刹那割裂胸腔,鲜血淋漓而出,管事整个人都被往后推至五米开外。
“他的灵髓断了。”殷玄烛旁观镜玉,微微眯起眼睛。
是了。温眠记起来,管事在偏院的时候,腿脚是有些不利索的,从他身上也感觉不到什么灵力。
镜玉里头,刑敛锋神情满是被冒犯后的薄怒:“本座和你的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他再度将视线移回秋涵雅身上,继续道:“自己做的事,你却是不敢听了?想来你那兄长极为信任你,定是唤你回岭求援。可雨师泽的求援信都已送出,你却是还未赶至,可不就是存心要置你兄长于死地。”
“刑殿下切勿轻易断言,在下并非——”
只可惜秋涵雅的狡辩还未说完,几声微弱的婴孩哭声便凭空响了起来。
秋涵雅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回头去看倒在泥浆中气息微弱的管事。
或许是管事受伤过重,灵髓断裂的缘故,那藏匿婴儿的屏障如今无力支持,渐渐析离显出襁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