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女人,除了温眠还能有谁?
君凛和殷玄烛俱是一愣,齐齐朝着众人的目光汇聚处望去,果真看到一道纤瘦身影从冻土海畔缓缓走来。
“怎么会……”殷玄烛不可置信地喃喃,下意识急急忙忙祭出长匕,御气朝着温眠的方向冲去。
离得近了,殷玄烛便能看清温眠现在的模样。
才三天未见,温眠看上去憔悴了许多,身上的衣物也从长留山的一袭白袍,变成了灰扑扑的玄衣,衣袖裙摆处都有破损之处,一看便知她经历过恶战。
但她眼神又是极明亮的,如今见着殷玄烛急急赶来,立马朝他露出神采奕奕的笑容。
殷玄烛看到她笑了,反而心里更难过,落至温眠身边,小心翼翼地去捏住她的衣袖。
“不是叫你去西域么?”他抽抽鼻子,低声道。
温眠瞧他这模样,心都软了一半,柔声回答:“都说过啦,我怎么可能抛下你呢?”
殷玄烛眼眸湿漉漉的,望向她的模样像幼兽:“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一提起这个,温眠反倒眉飞色舞起来,她在离开黑水城的时候就打定主意,必须将自己这段传奇经历讲给殷玄烛听,如今就盼着对方问起。
但就在她开口之际,君凛也不缓不急地落至两人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温眠笑容一滞,随后就见殷玄烛提防地将她挡在了身后。
“别担心。”温眠扯扯他的衣服,“让我来与他说清楚。”
殷玄烛立即回头,担忧道:“万一他又要扣住你,可怎么办?”
温眠便笑了起来:“有这么多修士看着呢,更何况,我不认为他会错过沵茵秘境开启这样的大好时机。”
名利和爱情之间的选择,君凛的选项就从未变过。
她说罢还歪歪头,戏谑地去瞧君凛:“你说是吧?君凛公子。”
“温眠。”君凛将两人亲密无间的动作看在眼里,如鲠在喉说不出旁的话来。
于是温眠又拉了拉殷玄烛,殷玄烛无法,只能不情不愿地走至不远处,恰到好处地既留出两人独处的空间,又能够时刻观察君凛的动向。
直到殷玄烛离开之后,君凛才声线滞涩地开口:“跟我回去。”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句看似命令的话,竟说得恳切又乞怜。
温眠于此刻终于装不下去,生硬道:“君凛公子,你是否又忘了,我只不过是你亡妻的替身,你要以何种身份来命令我?”
君凛被她冷漠的态度刺伤,眸中神色变幻:“你我夫妻一场,当真就要如此生分?”
这句话他在前世也曾说过,如今再度提起,无疑是暗示温眠一件事——
他知晓温眠是重生,也清楚温眠知晓他的定论,两人互相打哑谜到如今,却谁都不肯说开。
但说开又有什么用?前世只能是前世,今生才是现实。
而今生的温眠,早已不是那个能被君凛操纵左右的弱女子。
“就算我们曾经结下过婚契——”
君凛在听到她承认之后眼睛一亮,忙向前走了两步,可温眠接下来的话又令他如坠冰窟。
“那也是前世的事情。”
温眠抬起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冷情笑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你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若非重生,你我早已投胎转世,相忘于江湖。就连这一世,那婚契也早就在灵火焚烧中消失不见。”
“君凛,大婚之夜的灵火,是我故意点燃的。”她望进君凛几乎要碎裂的痛楚眼眸中。
“我不愿嫁给你,宁肯死也不愿嫁你,你还不明白么?”
温眠抿唇,最后终于说出自己真情实意的心声:“我从来,从前世到今生,都没有爱过你。”
她亦是想起来君凛所提及的那个雪夜,主动解释道:“当初那个雪夜,我并非真心想要救你。在你苏醒之前,我的手已经放在你的咽喉,恨不得能亲手掐死你。”
君凛嘴角微微翘起,露出无比苦涩的笑容:“你当时,竟然是这般想的?”
承认这件事对于温眠来说,也并不容易——这相当于让她亲口承认当时的邪念作祟。
但她毫不迟疑地点了头:“是的。我恨你,恨不得能杀了你之后,逃出长留山。但碍于我只是个没有灵髓的普通人,若是当真在后山杀了你,长留山上下都不会放我一条生路。”
这些话说出来,反而让她觉得如释重负,因此温眠也笑了起来:“所以我才救了你。”
“君凛,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温眠。你还不明白么?那些故作乖巧,那些垂眉顺目,都是我装的,因为我怕死啊。就算是前世,我也只是一个只求苟活的普通人,我不爱你,所以你也不必执念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