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动怒,不准动手。”温眠方才的嘱咐响在耳侧。
不能前功尽弃。殷玄烛只能妥协。
他缓慢起身,在离开之前示意温眠去看桌上的杯子。
“如果有危险,以杯为号。”
温眠瞬间领会他的意思,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殷玄烛这才三步一回头地出去了。
东屋和院子的门都敞开着的,于是君凛依旧保持着斜斜撑头的姿势,注视着殷玄烛往院外走去。
院门口早已等着一位从前峰来的下仆,作势要给殷玄烛引路——看来,君凛早在来时就有支开殷玄烛的打算。
殷玄烛本打算只守在院内,等到温眠摔杯就进去帮忙,结果君凛将路全部堵死,丝毫不给他留在后山的可能性,因此也只好演戏演到底,跟着下仆往前峰去了。
等到下仆的灯笼渐渐隐在迷阵之后,君凛才随意地抬抬手指,以一道剑气将东屋的门狠狠关上。
这下,屋内就只剩他们两人了。
“你今夜来,是有何事?”温眠挑明道。
君凛这才浑身都松懈下来,以指骨揉揉眉心,似乎不太舒服:“无事就不能过来?你这是学温眠的样子吗?”
温眠笑了:“抱歉,哪怕看完了君凛公子您给的观云镜,我也不能知晓,温眠是期盼你来,还是不期盼你来。”
这话让君凛的眼神空茫一瞬,似乎他自己也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你难倒我了。”
君凛晃晃脑袋,应是酒意这才渐渐袭过来,他看上去快要疲惫入睡。
“你难倒我了,其实……我也不知晓她到底期不期待我来。”
“但若是她能在深夜还守于院中,那般温情体贴地照顾我……想来应当是期待我来的罢。”
在听到他这句后,温眠一愣。
我什么时候温情体贴地照顾他了??
温眠觉得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你喝醉了。”温眠闷声闷气道。
“是醉了。”君凛摇摇头,“山门大选还早,现在就有许多仙门提前来访,烦人。”
温眠从未听他说起过这些琐碎杂事,如今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反而多了点人味儿。
君凛还在继续道:“我待她不好,我是知晓的。当年天寒地冻,她病倒在院内无人知晓,若是她死在那时,恐怕我永远都无法知晓……她是愿意来照顾我的。”
我不愿意。温眠一边反驳,一边顺着他的话问道:“然后呢?”
“后来……”君凛似乎已经陷入漫长的回忆中,“后来后山有个下仆意图擅闯禁地,和守门弟子发生冲突,打伤了人。我这才带了医者来后山探查情况,发现那下仆早已不知所踪,唯有血迹竟然是蔓延至温眠的门口。”
这些定然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毕竟温眠今生都没来得及住进这小院。
温眠渐渐也能将他的话和自己的记忆匹配起来——君凛说的,想来就是她因为默写秘籍而病倒的那次。
她清楚记得那次照顾自己的殷玄烛跑出院子,隔了大半个月才回来,难道……就是他在后山引起骚动,为的就是让君凛带医者前来?
温眠的心紧缩得发痛——她前世到底欠了殷玄烛多少恩情?
“我以为温眠包庇那个下仆,这才带人闯了进去,却发现她……病得都快死了。”
君凛眉眼间都是落寞:“我对不住她。”
温眠还在想着前世殷玄烛的事情,如今听他说完后沉默许久,气氛一时难言,便回过神来,整整心绪道:“你要喝点茶吗?”
君凛恹恹抬起手指,敲了下茶杯。
这架子还真是摆足了。温眠咬牙切齿地替君凛沏茶。
“可惜或许是因为……因为……”君凛接过茶杯,将剩下的话和茶水一起咽了下去。
“总之,事态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料。”
温眠心中一动,察觉到如今君凛醉得神志不清,或许是套话的好机会。
“在你预料之中,是打算做什么呢?”她斟酌着开口。
“还能做什么?”君凛掀掀嘴角,像是要笑,又像是欲哭,“自然是风光迎娶她,这一世好好待她。”
“好好待她?”想到前世种种,温眠只觉得他的话十分讽刺。
君凛却已然被自己都说服,眼神也透露出几分诚恳来:“我曾经待她不好,那么今后就加倍地对她好,补偿她,想来……她是会原谅我的。”
他低低重复:“她会原谅的,她会爱我的。”
温眠毫不留情地指出:“可是温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