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朕什么都给不了她。”
“或许有一天,青史之上,她作为朕的皇后,还会因此而留下污名。”
第45章
那一天见过徐平之后, 齐楹又和方懿和在承明宫说了很久的话。
张通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刘仁忍不住讥讽他说:“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狗奴才,主子才给两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了。”
立时又有旁的太监附和起来。他们都是一起抱团的人, 像张通这种不和他们有交情的人,他们一来信不过, 二来也总想踩他一脚。
但张通时时刻刻都记得执柔的话,听刘仁这么说也并不生气:“你若是有本事得主子的青眼, 让我给你倒洗脚水也没什么使不得的,只是说到底也怪你没本事罢了。”
他这三言两语就能叫人说不出话来。
听到身后门轴声响起, 张通回过头, 方懿和走了出来。
“张通, 你去请皇后娘娘过来一趟。”
张通应了一声,立刻向椒房殿的方向去了。
他得有好一阵子没和执柔说过话了, 到了椒房殿便是磕头:“娘娘。陛下请娘娘去一趟。”
执柔正在将才剪的红梅插瓶, 听张通说了一席话,上前来扶他:“知道了, 我换件衣服就去。”
于是张通就在廊下等着,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执柔便走出来了。
翡翠绿的织锦曲裾深衣,外面披着件纯白的披风,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清新好颜色。
张通上前来扶她,执柔笑:“你的功课学得都好么, 可曾有落下的?”
宫中也唯独有执柔挂心着他学了什么东西,张通早就准备好了,听执柔这么问, 立刻将近日来学过的一篇赋背诵给执柔听。
倒是字字详熟,执柔听罢颔首:“很好。”
说话间已经到了承明宫外, 执柔拎着裙摆走上汉白玉丹墀,一面柔声道:“光背赋也是不够的,这些用词靡丽奢华的文章不足以学到有用的东西,我那有一套左氏春秋,回头叫却玉给你拿去。”
立在滴水檐下,看着执柔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面,张通心里既是感激又是激动。
执柔有几日不曾见过齐楹了,自上回他们二人赤诚相对后,这几日齐楹也未曾传召她。五日一朝,刚好是明天,没料到齐楹会在此刻来见她。
承明宫的药味比过去淡了,齐楹没有看折子,手边也只有一杯茶,热气也淡了。
他的神情平静,并不曾因为齐桓的兵马而显露出不安或忐忑。
一如既往,好像外面的事从来都与他不相干。
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立在窗边的齐楹,人显得有些疲倦。
他仍是对着她笑,待执柔走近他时,却又闻到他身上厚重的熏香味道。
齐楹是不喜欢这些浓烈气味的,哪怕过去点了沉水香和降真香,也不会将衣服熏成这般样子。她心里疑惑着,齐楹倒是先开了口。
“过两日便是立春了。论理该由朕与你亲蚕亲耕,以表重视农耕。只是琐事缠身,亲耕的事还得放放,想烦请皇后先去东郊亲蚕。”
亲蚕本是皇后的分内事,东方属木,自高祖时起,皇后们的亲蚕礼都是在东郊进行的。
只是这些年朝局不稳,从前年开始,亲蚕礼便改在了内苑。
“以往都是在内苑的,怎么如今改在了东郊?”
齐楹平淡道:“东郊那个亲蚕台还是高祖的刘皇后用的,荒了两年怕是要长草了。正好趁着这功夫,再整饬一番。你若是嫌远,明年再留在内苑吧。”
他人是笑着说的,看上去也合情合理。
“益州的兵马已经到了函谷关外。臣妾心里不安,明日刚好是朝会,臣妾想等一等再去东郊。”
其实,齐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欣慰。
那个过去柔软得没有脾气的小女郎,如今也在学着思考,甚至不再愿意听从自己的安排。她不是渴求权力,而是渴求真相。她真的像一个大裕臣子那样,关心着这里的一切。
他的欣慰不能写在脸上,只能记在心里。
“用兵的事有薛伯彦在。”齐楹拉着执柔的手,轻轻拍了拍,“东郊那边月前就在筹备着,如今民心不安,你能露面也是能安抚百姓的。”
执柔仰着脸看他,过了很久才说:“陛下,臣妾不想去。”
不想。
她这句话有赌的成分在。因为每一年的亲蚕礼看似重要,其实并没有一板一眼卡得很紧,大多数时候都是选一个天气晴好温暖的日子,到内苑或是郊外,简单举行一个仪式。
执柔的声音一字一句:“陛下要强迫臣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