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意油嘴滑舌哄她破涕为笑,执柔仰脸看着他,小声嗔道:“哪里学的这些。”
她眼睛还有些红着,薄唇被贝齿咬得潋滟,齐楹轻轻去拉她的手:“回家说,嗯?”
这声嗯分外低柔,循循善诱。
执柔跟在他身后,在这样的地方处处不敢逾矩,绕过石雕影壁,元享正驾着车停在别院门口。
见了齐楹,忙不迭地爬起来,看上去红光满面,像是有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要罚你。”齐楹将执柔扶上车,“比原定的日子迟了五日,若是在军中,依照军令已经把你拖下去斩了。”
元享处处透露出古怪,听闻此言非但不怕,反倒正色说:“主子想如何罚我都认,鞭子还是藤条卑职都领受。”
才要登车的齐楹停了停,啧了一声:“你如今真是……”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像是一块滚刀肉。
元享不想多话,只是笑:“王妃定然是不会怪我的。”
他脸上带着陈旧的伤疤,模样看着有些滑稽,齐楹摇头:“如今你也是长本事了,竟敢往王妃身后躲。”
马车向王府的方向行去。
夏日里的雨不多时便下起来,细密地打在顶棚上,淅淅沥沥,声音分外动听。
二人一同坐在马车里,安静欣赏着这一场雨。时局并不如构想得那般动人,这样安宁太平的日子,竟恍如隔世一般。
“这雨,和江陵不是一个脾气。”执柔垂着眼,“像是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
齐楹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喜欢哪个?”
“原先只会说哪里都比不得江陵,如今今非昔比了。”执柔的五官在这阴雨天里磨圆了棱角,唯独眼睛还是亮晶晶的,“都是好的。”
齐楹听罢失笑:“你倒是哪里都不得罪的。”
他拿了个迎枕给她靠着:“长安和益州,执柔喜欢哪里?”
简单的问句,两座让人无法割舍、藏尽悲欢的城池。
灯光有些暗,将齐楹的脸照得明明灭灭。
执柔笑:“就不许我都喜欢么。”
“也好。”齐楹弯唇,“聊点别的。路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话音才落下,元享在外头说到了,这个话题就此撂在这,齐楹握着执柔的手送她下了车。
女使立即撑起伞,穿过层层叠叠的雨帘,像是九天上垂下来的珠链。
进了卧房,重新沐盥一番,执柔坐在床沿上,头发披在肩头背后,粉妆银器、香润玉温。
香炉里的香料是才加过的,用的是鲜花与水果香一同调出来的,暖融融地叫人舒展。
齐楹的手摸了摸执柔的发顶,轻轻吻过她的脸颊。
“现在能说了吗?”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到底是什么,耽搁我们执柔这么久在路上。”
这话没什么棱角,像是不满足她回来得太晚的丈夫。
执柔被他细密的吻缠绕其中,齐楹的掌顺着她的肩滑落到了胸前某处。
他笑:“小女孩长大了。”
只这一句,别有深意,执柔的耳朵立刻红起来。
“微明。”她按住他的手,不许他四处逡巡。
“的确是有件事。”她垂下眼,看似在斟酌措辞,只是耳朵上的温度渐渐传递到了脸颊上。
“嗯。”这一声很低,示意他正在听。
“你要做父亲了。”她有意不去看他的表情,声音越说越低,“就是……就是上回在江陵的那一次。”
说到底,这样的事他们二人之间也没真的做过几回。
头一次是临走前,这一遭过后,全身上下都酸痛得厉害,她原也想过,这样之后会不会有了孩子,这种缘分不能强求,她也只是想想。等了一个月不见动静,她也觉得不急。
第二回便是在江陵。
多少情深意切,多少辗转难眠的思念都熔铸在这仓促的长夜短梦里。
这个孩子是意外之喜,却陪伴她度过了太多个日子,这份血缘之亲早已缔结良久。
执柔不见那男人动静,不由得抬头来看他。
齐楹的眉轻轻蹙起,声音满是迟疑:“你……”
执柔轻轻去握他的手:“细算下来,该是冬日里出生的孩子。”
外面的雨声小了些,细雨斜风吹入朱户。
齐楹垂下眼:“这样的喜事。”
声音还算是从容,只是细听又带了鼻音。
执柔躬身强行与他四目相对,齐楹偏过头不肯让她看见自己眼底的泪。
第82章
他素来坦荡, 此刻却像是多了三分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