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执柔平淡地点头,“希望她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得到,失去。
有时,执柔很想探知这二者间的关系。
她也想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齐楹教给她许多事,从治国再到处事,有些是从他身上学来的,有些是执柔摸爬滚打间领悟出来的。治国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哪怕她身边有方懿和有张通,还有很多过去得过齐楹恩遇,也愿意跟随她的臣子。
她父亲薛伯寮在她幼时也曾带她读了很多书,如今串联在一起,她偶尔也会隐隐产生一种了悟的感觉。只可惜留给她的时间太过仓促,她拼尽了全力依然走得踉踉跄跄。她不敢去设想这一切会终结在哪里,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沿着齐楹的路走下去。
近来朝中有个叫吕慎修的臣子风头很盛。
他是章帝在位期间从郡国察举上来的孝廉,走的是岁科,一直在三署中当郎中。
后来进入了太学,成为博士弟子,今年恰好二十四岁。
吕慎修为人倒也勤勉,有几封奏折写得也的确针砭时弊。
执柔召见了他,又赏赐了他一些金银。
他却以此愈发勤谨,每隔三两日,就来章华门外求见执柔。
执柔并不是每回都召见,他却越挫越勇。
起初执柔不知其意,时间久了渐渐明白过来。大裕一朝,选贤与能的渠道太少了,人人都想削尖了脑袋向上爬,过去天子是男人,他们便收了这些旖旎心思,如今当政的是一名女君,他们自然脑子活络起来。
不想让这样的风气盛行,执柔干脆再也不召见,他的折子也不再批复。
如此才消停下来。
进了六月里,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奉先殿恰好在换灯油,镂金刻彩的油灯有一两百盏,执柔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却不曾上前。她轻声问却玉:“你说,有朝一日,齐楹的名字会不会挂在那上面。”
却玉担忧地望着她:“娘娘……”
“人总归是要死的。一百年后,好人死了,坏人也死了。”这是齐楹说过的话,她时至今日依然记得。
“走吧。”她轻声说。
穿过通廊,后面是清池与假山,夏日里正是藕花缠绵的季节,远远望去,团团红粉,别样动人。风中带着湿淋淋的水汽,还有植物特有的清香。
执柔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你去帮我拿本书来。”
难得见执柔有这等闲情逸致,却玉不敢怠慢:“娘娘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
可这一去,再回来时已经不见了执柔的身影。
却玉吓得魂都飞了,沿着清池找了两圈,又匆忙赶去椒房殿,仍旧不见人影。她慌不择路地去昭阳殿找张通,张通也说再也没见过皇后娘娘。
他拿着腰牌一路跑去了廷尉司,方懿和听罢后立刻派人去找。
从午后一直找到太阳落山,却玉只觉得恐惧,连哭都忘了。
一直到第二日,章华门处喧闹异常,张通专程来找却玉,第一句便是:“娘娘一定出事了。”
听了这话,却玉脸刷的就白了:“为什么这么说?”
“尚婕妤被人从宫外强行带回来了,现在就在章华门外。”
见却玉摇摇欲坠,张通扶了她一把:“是薛则简带她来的,他说尚婕妤肚子里是陛下的孩子,也是大裕未来的国君。”
一切不言而喻。
却玉猛地跌坐在地上,声音嘶哑:“那娘娘去哪了?”
张通道:“必然是在薛府上,你别着急,我晚上拿着鱼符出宫去看看。”
二人正说话间,方懿和阔步从门外走进来,看着他们两人缓缓说:“娘娘找到了吗?”
张通摇头:“只怕被薛则简、薛则朴两人带走了。”
方懿和手中拿着一张纸,他看向张通,低声说:“有陛下的消息了。”
张通文闻言,几乎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他声音颤抖着问:“陛下……还活着吗?”
这话大不敬,可却是所有人都迫切想知道的事。
却玉亦在一旁捂着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陛下还活着。”方懿和的声音分外压抑,“只是病得快不行了,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
张通却玉两个人几乎一瞬间红了眼睛,却玉的声音带着哽咽之意:“可娘娘如今下落不明,我们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张通膝行两步,搂着方懿和的腿:“方大人,求您带奴才出宫去,奴才拼死也要把话带给娘娘。陛下命在旦夕,咱们谁都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