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宸丹田内的魔种突然像被燎了火一样猛烈灼烧起来。
那种熟悉的噬心蚀骨的疼痛再一次袭来,五脏六腑像被尖刀滚滚而过,每一根神经都在惨叫。
谢凉宸额上青筋凸起,握住无相伞的手颤抖如筛,一下子半跪在地上。
“就是现在!”欧阳岩嘶叫着,“祁宗主,刘宗主,你们二人使出必杀技,送谢凉宸上西天!”
“好!”祁师远和刘锦纯眼中已经失去了理性,只剩现在就要灭杀谢凉宸的急迫,联手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
可是就在这时,画面中忽然奔来一道人影。
那姿势尤为诡异,那人像是趴在一道长剑上飞来的,一袭白衣沾染了灰尘和泥水,显得十分狼狈。
欧阳岩眯起眼睛,或许是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厮碍事,没有多想,反手推出一个掌印。
谢凉宸一转头,正好看见一道黑色掌印正中桑银胸口,在剑上的桑银直接被打得倒飞几米。
那一刻,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时间放慢数倍,桑银口中迸射出的鲜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度。
巨大的视觉冲击,使谢凉宸眼中瞬间漫上一层血红色。
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回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快速在脑海中浮现——
残暴的父亲对准她举起明晃晃的菜刀,寒冷的刀锋下一刻就要砍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母亲带着大包小包绝情离开,一眼都没有回头看,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死去的桑树倒伏在土坑旁边,叶子被踩得稀巴烂。
同伴围在她身边,嘲笑她有娘生没娘养,还不如一个野种。
潮湿阴暗的桥洞下,流浪汉对她伸出不怀好意的手,撕扯她的裙子。
还有现在,自己最爱的人被一掌轰出心头血,白衣染红。
紧接着,更多的记忆从封锁多年的潘多拉魔盒中涌出。
她记起来了。
家门前那株小桑树早就死了,早在结出果实的那天就已经被陌生小孩蹂躏至死,她不死心,还将死去的桑树埋进土里,却早已无力回天,只得看着它的叶片一点点腐烂凋谢。
她记起来了。
没有下限的畜生父亲连奶奶的小草房都抵押给了债主,上门讨债的人在屋子上画下了鲜红的“拆”字,奶奶一人对抗无力,在愤怒中心脏病发去世。
她记起来了。
她考上了大学却没有学费念书,第一次上门寻求母亲的救济,卓妍却一脸晦气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随即搂着她的儿子进门,将她拒之门外。
她记起来了。
世界上唯一爱自己的奶奶其实更爱卓妍后来生下的那个小男孩,白秀玲每天推着装满砂糖橘的小车赶到镇上,不全是为了赚谢凉宸的学费,更是为了每天守在小男孩的学校门口,多看几眼孙子,天黑了都不舍得回来。
谢凉宸一直将这些真相刻意忘记,十年如一日地骗自己,久而久之,连自己都快骗过去了。
可是这一刻,谢凉宸费尽心力故意粉饰,故意遗忘的所有真相明明白白,残忍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无尽的魔焰中,一道声音从虚空中幽幽传来:
“孩子,忘记了吗?”
那声音虚浮而幽深,如同汇聚了万千恶鬼的哀嚎,又像是蛊惑,“你是在泥泞与罪恶中出生的。”
“所有的美好都与你无关,就算你多么努力去争取,也不抵不过别人天生就活在幸福之中。”
“你想要的那一点点温暖,别人生来就比你多出千倍万倍。”
“美好总是离你而去,不幸总是奔你而来。”
“没有人会救赎你,连你也救赎不了你自己。”
“因为,你,谢凉宸。”
“本就是天生魔种呀。”
若是换做以前的谢凉宸,她一定会自信地说,不是这样的,她是个很幸福很坚强的小孩,她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是刚刚目睹了桑银被轻易击飞的那一幕,谢凉宸忽然觉得,没必要嘴硬了。
没错,她就该是天生魔种。
受尽天道不公,尝尽万般不甘,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抵不过命运捉弄。
她是上天的弃子,为别人带来不幸的瘟神。
这样的她,的确有资格被魔种选中。
在魔鬼温柔的低语中,谢凉宸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在妖娆的魔火中甘心堕落。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真的很努力地长大了,真的很努力了。】
【可是为什么,无论怎么走都是死局?】
【万般种种我都已经既往不咎,可是这一世,我亲自挑选的家人,我的宗门,我的弟子,这么辛苦才建立的一切,为什么还是要将它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