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银关门的时候意识到似乎有一点阻力,以为是风吹的,于是更加用力地去关,门那头却更加用力地与他对抗。
这是有人在门外?
桑银轻轻松开了手,门那头果然被一下子推开又关上,发出摔门似的“砰”地一声。
这一声之后是谢凉宸怒气冲冲的声音:“师尊,你就算不喜欢我,也没必要这么避着我吧?”
是宸儿在说话。
桑银的听觉已经快要消失得差不多了,他只是零零碎碎地听到了“不喜欢”和“没必要”这两个词,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不喜欢什么?宸儿是说不喜欢他吗?
宸儿又说没必要,没必要什么呢?
他连宸儿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好随意回复,于是桑银只得步履不稳地走回自己的床沿边坐下。
他此时是胆怯的,因为他什么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就算宸儿现在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也不知道宸儿要对自己说什么做什么,更怕谢凉宸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桑银担心自己做多错多,更是连动都不敢动。
谢凉宸看着桑银无视自己自顾自地走回床边坐下,心头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她努力地控制着胸口的起伏,有些颤抖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卷长长的纸张。
“这上面是今年新招收的弟子,作为宗主,你理应过目。”
桑银感觉手中被塞进了一张什么东西,想来应该是宸儿要他看的,于是忍着眼睛的不适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不行。
还是太刺眼了。
桑银不过只是睁开了一瞬,双眼就如针扎一般那么难受,于是又不得不将眼睛闭了起来。
谢凉宸看着他连一眼都不愿意看,还蹙着眉头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之火烧得更旺,海潮般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
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是谁?
那个对她无微不至温柔体贴的师尊去哪了?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她做错了什么吗?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谢凉宸双手颤抖,一把夺过桑银手中的弟子名单,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吼道:
“你可以对我不理不睬,可是你毕竟是长月山的宗主,你这么冷淡是什么意思?连新弟子的名单都懒得看一眼?”
因为离得近,桑银这一次隐隐约约听清楚了谢凉宸在说什么,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两下。
“今天开宗大会上,你正眼都没看过一眼新弟子,你可以不喜欢我,可是难道连长月山的事务你也懒得管了吗?”
谢凉宸哭着喊出这段话的时候心里都在抽,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带着哭腔去吼。
现在的场面一定很难看。
可是她好像没有办法退缩了,一旦放声吼了出来,下面的几句就都必须用大吼来表达——
“我生病了你不来照顾我,让邵姐姐一个外人千里迢迢赶来照顾我,非要闹得这么难看?难道就因为我对你产生了师徒之间不该产生的那种感情,你就要对我这么冷淡一辈子吗?”
“你对我真的没有半点情意吗,还是不敢承认?”
“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无视我?”
可是谢凉宸都已经这样撕心裂肺,端坐于床沿的桑银却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似的,连睁开双眼看看她都不愿意。
她哭得满脸泪痕的样子,他竟然也没有看一看。
他究竟为什么会一夜之间突然这么讨厌她,连看一眼她都不愿意了?
以前谢凉宸哪怕只是眼角泛起一丁点泪光,桑银都会无比心疼地用指腹为她抹去,可是今天,他竟然放任她在他面前这样哭得泣不成声,任凭她眼泪汩汩流下,也置之不理。
谢凉宸抬起袖子粗鲁地抹去眼角的泪水,说出了她原本从来没想过会说出来的那一句话:
“你,还想要我叫你一声师尊吗?”
谢凉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比之前的每一句都要小,哪怕桑银已经很用力地去捕捉她的声音,也听不到这最关键的一句。
桑银甚至不知道谢凉宸刚刚对他说出了这句话,表情依旧茫然无波,而这样的表情在谢凉宸眼里,却被解读为十足的冷漠和嫌恶。
她认命似的苦笑了两声,就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心中逐渐升腾起一股终于接受了这个结局一样的平静。
半晌后,谢凉宸将哭腔生生忍了回去,大起大伏地整理着自己的呼吸,朝他说道:
“既然你不再管长月山,从此以后,就换我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