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一直这么坚信的,毕竟快上千年了,还从未见桑银为谁动过半分情,更何况他已经迈入剑道,剑道本无情,大成剑尊绝不会轻易陷入爱河。
但是南宫微也知道,领悟了剑意的人一旦动情,就是至死不渝。
想到这里,南宫微的心有些发颤,面对桑银含泪而坚定的双眸,她摇了摇头:“魔种是无法被消除的,阿银,这点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桑银早就预料,还是绝望地阖上了双眼。
没有办法么。
难道真的要看着宸儿入魔,变成一头没有理智的嗜血的怪物,在蚀骨的剧痛中自尽而亡吗?
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既然无人能提供解救宸儿的办法,他就算是寻遍世间每一个角落,也一定要寻到!
桑银仍是不失最后的理解,郑重地行了个礼就要转身离开。
南宫微低着头揪紧袖袍,看着桑银一步一步坚决离去的背影,就像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从齿间隐忍地挤出几个字:
“等等。”
桑银背影的脚步一顿。
“我……”南宫微声线颤抖,“或许有一个方法可以救她。”
桑银几乎是立即转过身,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
看着桑银兴奋的神色,南宫微突然有些后悔,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只能继续说下去:
“但是,这个方法是一项禁术。”
“无妨。”桑银没有丝毫犹豫。
“它……它会让你牺牲很多!”南宫微似乎想要再挽回些什么。
桑银真挚地望着她,唇角竟是带着笑意:“也无妨。”
这两句浅淡却坚定的“无妨”就像利箭刺在南宫微心头一样,她眼眶含酸地继续说:
“它会让你失去作为生人的一切,剥夺你的五感,让你慢慢变成一具没有嗅觉听觉视觉触觉的躯壳,这样也无妨吗?”
桑银听到这些话,表情竟然没有波动:“嗯。”
一滴清泪顺着南宫微眼尾潸然而下。
这个禁术,她原本打算一辈子都不让桑银知道的。
她探寻了一世,为桑银寻遍一切能消除魔种的方法,可以说桑银真的是问对人了,因为这世间除了她,没有人再比她更了解魔种。
这禁术就是她几百年来唯一寻到的一个方法。
但是这项禁术十分残忍,它需要以存活了千年的凡人之躯为牢笼,将他人身上的魔种吸附入体,然后再施以秘法以封印住魔种。
要成为这样的一具牢笼般的躯壳,作为“牢笼”的人必须主动牺牲掉自己的五感,先是味觉,再是嗅觉,然后是视觉,触觉,听觉,最后丧失一切感知外界的能力,清空体内的灵魂,以容纳这个邪恶的魔种。
南宫微本来是打算自己修炼到一千岁,再用这个最后的禁术为桑银兜底,谁知魔种却转移到了谢凉宸体内,这个禁术竟反过来要被使用在她最心爱的人身上!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南宫微讲述完这项禁术的一切后,痛苦地遮面抽泣了起来。
桑银看着南宫微哭泣,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慌乱:“南宫,你这是怎么了?受禁术的是吾,吾却也没有这般伤心。”
南宫微苦笑着,眼底泪光莹莹,却仍不肯道出真心话:“你我千年老友,如今你要……这般了,我为你流泪不正常吗?”
桑银低下了头:“抱歉。”
“你无需抱歉,能帮到你,本座也算得偿所愿了,”南宫微仰头,勾起了一抹悲怆的微笑,“只是,你真的能接受变成一具躯壳,再也没有记忆,再也不记得……”
南宫微一顿,把说到嘴边的“我”换成了“谢凉宸”。
“再也不记得谢凉宸了吗?”
桑银表情一凝。
他几欲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低低来了一句:
“比起这样,我更希望她永远不要记得我。”
……
从百花谷走出去的桑银,丹田处多了一多彼岸花的纹样,花瓣边缘呈现淡淡的粉色。
这朵彼岸花花瓣扭曲,犹如地府舞动的冥火,又像恶鬼弯曲的獠牙,它就这样静静地蛰伏在桑银丹田的皮肤处,像随时等待破土而出的厉鬼。
桑银捂了捂丹田,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并不打算回长月山那么快。
因为他想要去寻找一些东西,一些他感觉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