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跑这么快做什么,急死奴了!”
祈绥抿唇,直起身,看着从雪地里缓慢爬起的男人。
声音冷了冷,“刚刚就是你在下面放烟花?”
男子立刻双膝下跪,双手往前,匍匐于少年脚边,“陛下恕罪,草民是刚来上京城,不懂上京城的规矩,恕我愚钝,陛下见谅!”
“你这长了眼睛没规矩的!”
刘公公气得不行,上去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
“那牌子明明写了不能放不能放,你还放!还差点儿摔着我们陛下!摔了我们陛下,你赔得起吗,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草民知错!草民知错!”
祈绥扯了扯唇,笑了,“你这面具哪来的?”
“回陛下,街上买的。”
祈绥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草民姓王,家中排行老二,因为相貌丑陋,脸上全是麻子。所以我叫,王二麻子。”
“……王,王二——”
祈绥话都到嘴边了,还是没把这个名字念全。
太土了。
身边的刘公公也是一脸的咂舌,简直比自己的名字还土。
祈绥战术性清了清嗓子,指了指城墙下挂着的一块牌子,“看到那儿写的了吗,违者一百文钱。”
王二麻子话不多说,立刻从兜里掏出了一两银子献上,“草民只有这个,望陛下恕罪。”
祈绥伸手接过,冰凉指尖虚虚擦过男人的手,掂了掂手中的一两银子,不屑挑唇。
“区区一两银子,就想打发朕?朕缺你这一两银子吗?”
王二麻子:“……”
刘公公见状,以为小皇帝生气了,但大过年的见血不能惹晦气啊!
赶紧上前劝诫。
“陛下,一个无知小儿,大过年的,咱们图个彩头放他走吧。别为这种人生气。”
“凭什么放了他?”
祈绥得理不饶人,一伸腿,往男人身上不轻不重地踢了脚,“他冒犯在先,放烟花吓到朕了,一两银子就想完事?”
“啊……”
刘公公愕然,不明白小皇帝今天怎么脾气这么大,他好大个可爱亲亲的小皇帝呢!?
人还在纳闷呢,祈绥又说:“刘公公,你先上去吧。”
“啊……”
刘公公不放心地瞅了眼王二麻子,心想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又看到城墙边守着的那么多侍卫,不安地走了。
“起来吧。”
祈绥冷冷说了声,扭头看到旁边的过路亭下有个石凳,过去准备擦擦坐下。
男人猝不及防地站起,一伸手将人拉到了身后,微微弯腰,将袖子拉长。
石凳上面的薄雪清水全部浸透在他袖下。
他摸了摸冰冷的石凳,低声道:“陛下金尊玉贵,这种小事还是让草民来吧。”
祈绥拧了拧眉,没有拒绝。
坐下时,男人就站在自己身边,脸上的兽面面具在微弱的火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他看着他,对方也同样注视着自己。
两人缄默无言,直到祈绥再开口,伸出自己的一只脚,“城楼下来的石阶太滑,周边都是雪,我的鞋湿了。”
“是我考虑不周。”
男人卑躬屈膝,以最谦恭的姿态臣服于他面前的少年。
微哑的声线在面具下显得模模糊糊,墨黑长发上点缀着几颗零散的雪星子,很快又融进风里。
祈绥的小腿被对方托起,褪去了他锦白色的长靴,露出里面的暖袜。
城楼下面有侍卫夜晚巡逻时点燃的锅火,王二麻子准备拿去那儿帮祈绥把鞋烘干。
刚起身,下一秒便被人拽住了衣摆。
戏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说的是我脚冷,你把我的鞋拿去做什么?那样我不是会更冷吗?”
“……”男人回了身,“陛下想我怎么做?”
祈绥抬了抬下巴,骄矜性子丝毫不掩,“衣服脱了,给我暖脚。”
兽面面具下传来低低的一声笑,祈绥还以为他不乐意,正要说两句威胁的话。
下一秒,男人利落地脱下了外面的棉衣,露出里面单单的薄缎。
蹲下身,还带着体温的棉衣严严实实裹住了少年的两只脚,放进了自己温暖的怀中。
眉梢上挑,语气谦卑,“陛下还满意吗?”
祈绥反问,“为什么不摘面具?”
“草民相貌丑陋,怕吓到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这样啊。”
祈绥短促地笑了声,盯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忽而递出手,抬起男人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不过也是,男人的相貌虽不算那么重要,但好歹是一张脸皮。连脸皮都没有了,那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义了。”
王二麻子低头,“陛下说的对。”
“我说的当然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