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带来了。”张大嫂走过去加入到应援团中间,但没给雁响指个位置让他去到哪里。
其他人也还在继续他们的秘密讨论,看起来像暂时没空理他,雁响垂下目光。
他知道应援团的人一直都不太待见他,也习以为常了,但此刻心脏却突然脆弱得不行,跳动不安,一会儿堵到了嗓子眼,一会儿又沉到了胸腔底下。
雁响盯着那团热热闹闹的影子,额头和背上都不自觉冒出一点冷汗,但脸却烧得能烫熟鸡蛋了。
尴尬,恐惧,无地自容,这种久违的……被孤立的感觉。
“喂,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
雁响咽了口唾沫,双手压在腿侧忍住想转身逃跑的念头,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地上前。
他是个成年人了,不能做没体面的事。
“搞什么啊,又是这幅面瘫脸……”王顺才嫌弃地说着,抱着他那台老古董相机,翻了个白眼。
雁响提了提嘴角,依旧低着头小声道:“……有什么事吗?”
张大哥双手抱胸乜眼看过来:“大点声,没吃饭啊?”说完又朝张大嫂嘟囔,“叫他来干嘛……”
李强国人高马大站在最中间很有威压,抬抬手制住了周围人的不满和躁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雁响:“哎,明天LAW三周年,我们准备了个惊喜想回馈他们,跳那首他们经常跳的热身舞,你行不行?”
雁响还没答话,旁边就有个人抢先下了定论嘲讽道:“他行什么啊,娇生惯养的大学生能拉下脸跟我们一起干这种事吗,早都说了——”
“啧,”张大嫂打断他,偏头对雁响算是好言好语了,“本来没想叫你,但看软崽他们还挺喜欢你的我们也不好撇下你一个,不然到时候问起来要说我们。”
雁响抿抿嘴,意识到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冷傲的麻烦,但为了不让那群小偶像伤心而不得不勉强带上他,于是自觉低人一头。
久远的伤疤没能经得起岁月的考验,几句话就又被掀了起来,雁响深呼吸把刚冒头的回忆按下去。
成年后比小时候要脸,不想继续被人贬低,他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不出有什么异样:“我……可以,但是我不怎么会跳,还来得及吗?”
“关我什么事,”李强国语气不屑,“人家冰糖还一个下午就学会了空翻呢!”
王顺才闻言攀比心起来了,抬了抬下巴:“盈盈两个小时就攻克了一张奥数试卷呢!”
张大嫂也不服输道:“软崽能连续唱十首歌都不带喘的呢!”
谈起他们引以为傲的偶像,瞬间各个变身幼稚小孩斗起嘴来,把偶像全身上下挑了个遍,变着法儿要把别人比下去,直到越来越夸张。
雁响:“……”
最后讲得离谱到家了他们才放过这个话题,同时拉长声音“切”了一声撇开头互看不上眼,然后又凑到一起继续排练惊喜。
他们没再对雁响说什么,就跟雁响不存在一样自顾自聊天扯皮,反正雁响自己也总是当隐形人,他不主动说话,他们可不会像LAW那么善良迁就他。
上次生病后为了锻炼体能阮再少有教雁响跳这个热身舞,但当时他觉得羞耻并没有认真学,所以现在看着他们明显练过好几天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
连队形也是明显设计过的,看的出来没有给雁响留个位置,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厚着脸皮挑了个左后侧,看着他们的动作磕磕绊绊学起来。
这舞不难,算得上很简单了,就跟体育课前做的那些拉伸一样,只是加了个音乐编成了舞而已。
奇怪的是,不知是因为没人看他还是这里光线太暗,雁响倒不觉得像舞蹈室里那样羞耻了,但也有可能是心情实在太糟糕,脑子里翻滚成一团浆糊,显得羞耻这个情绪根本微不足道。
雁响心不在焉地想,只要跳好了就能让他们对自己的偏见少一点了吧?
一个甩手的动作,张大哥不小心碰到了雁响的肩膀,他收回手漫不经心地道了歉,又说:“你往后站站吧,反正你要拖后腿,我们给你挡着点。”
雁响没话说,只默然低头往后退了一步,看见自己的影子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融入到他们中去。
这里光线很暗,但是背后舞台的灯光还是照出了他的形单影只,雁响突然觉得好累,应援团这里他插不上话,LAW那里他也只会沉默。
他好像一直都没有走近过哪个群体,有的只是被迁就的表象,他根本不属于张大嫂划分的“我们”。
他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啊?他明明已经……在努力了。
-
一边排练一边唠嗑很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雁响松开肩背呼出一口气,想随便找个阴暗角落当蘑菇,然而脚还没抬起来就听到了阮再少在找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