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每每看向周祈的时候，她都会觉得，是这个孩子的到来，把她多年来求学得来的价值都磨灭，让她变成了现在只能选择相夫教子。
周祈再大一点的时候，周海全开始展现出对儿子的独断专控，他几乎反驳了杨嘉每一个在教育孩子上的提议，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对的，让杨嘉在家里渐渐失去了发言权。
最终在周祈四岁的时候，杨嘉选择了离婚，不仅是受不了周海全，也更因为那时候她外面已经有了人。
周海全其实知道她在外面有了人，但相较于妻子出轨，他还是更愿意相信是他们教育孩子的理念不同，他们产生了分歧。
说到底，周海全是不愿意去相信他和杨嘉从大学开始的感情，在短短几年的婚姻磋磨下，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破裂了，这大概是一个男人可悲又可笑的自尊心。
周祈到现在都记得，杨嘉离开的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下午。
他刚从幼儿园放学回家，正在客厅的茶几上趴着看老师下发的绘本，看着看着，他听见卧室里传来砰砰几声动静，扔下书想要去卧室时，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发现杨嘉正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要往外走。
杨嘉只看了他一眼，还是周祈所熟悉的那个眼神，只是这一次的还掺杂了些别的，后来他想，大概是愧疚。
她什么都没说，就匆匆要离开，而那时候周海全还没下班，没人能拦得住她。
小孩子大概对离别都有着独特的敏感。
四岁的周祈下意识就跑过去拉住她的手，问她去做什么，能不能带上自己一起，杨嘉却摇头，只说让他以后都乖乖听爸爸的话就好。
那天的最后，是不论周祈如何哭闹，如何用再大的力气抱着杨嘉的腰不撒手，她还是用力甩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嘉最后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永不回头的背影。
而在那天之后，杨嘉没有回来看过一次周祈，不论是逢年过节，还是他的生日，都没有来过。
此刻看着杨嘉，周祈莫名喉咙干涩，杨嘉专有的那个称呼太过久违，他有些叫不出。
“阿祈。”倒是杨嘉先开口，她缓缓走上前，“我是妈妈。”
坐在车后座的丁茴已经呆住了，她看着周祈握把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自己正前方的身板也异常僵硬，她大概明白，他此刻是无措的。
于是丁茴伸出手，拽了拽周祈的衣摆，见他回头，才开口：
“哥，要不打个招呼吧。”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别怕
听见她的声音，周祈才仿佛从关于过去的回忆里抽离，再次扭头看向杨嘉的时候，神色已经稳定了不少。
“阿祈，这是你的同学吗？”
杨嘉早就看到周祈身后的丁茴，这会儿看着周祈能够因为她的一句话情绪稳定下来，才想着主动上前打个招呼。
看她靠近，周祈下意识握着车把往后退了两步，他盯着杨嘉，“你别再往前了。”
“她是谁跟你没关系，更何况，你没听到她刚刚喊我什么吗。”
丁茴被他骤然的后退吓了一跳，手紧紧抓着车座，听见他生硬的话，明智地把嗓子里那句“阿姨好”咽了回去，下一秒看见周祈扭头，“你下来推着车去前面的路口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然后咱们去下馆子。”
“哥…”她张张唇，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丁茴最后还是点头，跳下车，接过车把，推着车一点点向前，走了两步她回头，看见周祈冲自己摆摆手，抿紧唇，也不敢看杨嘉，在周祈的注视下，慢慢走远。
等到丁茴走远，周祈才缓缓靠近杨嘉，“说吧，你有什么事？”
看着眼前到现在都不愿意叫自己一声妈的儿子，杨嘉更加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
她伸手抓住周祈的胳膊，见他没有第一时间挣脱自己，赶忙低下眉，声音里带着哭腔，“阿祈，上次妈妈给你打电话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后来我给你发短信你也不回，我实在是等不住了，那边的人催的很紧，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跑到我的学校来找我。”
他声音很冷，杨嘉的话被打断，她抬头看见周祈原本稍显缓和的脸色，在这一刻又沉下来，心里暗叫不好，想要张口补充些什么，周祈却忽然拂开她的手，抽走自己的衣袖。
“谁能想得到，你第一次来到我的学校，居然是为了这个事情。”
杨嘉离开的时候，周祈还在上幼儿园，从六岁起正式踏入校园，她从没有一次来过他的学校，没有接送过，没有听过一次他的家长会，也没有看过他任何一次考试试卷。
在周祈着短暂的十几年里，母亲这个角色，缺失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经常会忘了，他的妈妈是还活在这个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