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一直低头专注于手中十字绣的秦琴也抬起头,提起张东明就是一脸嫌弃。
“他惯会伪装自己,在大剧院各个地方骗年轻小姑娘,你们乐团只是他最容易也最便利下手的地方,之前听别人说,他去年把舞蹈队的一个小姑娘肚子搞大了,私下闹了好久,最后赔了不少钱,这件事情才算结束。”
之后的将近十分钟,丁茴听着这三位把张东明干过的那些事情说了个遍,听到一半忍不住打开水杯喝了口水,她觉得自己第一天来这里就得到这么多炸裂的消息,那真的是开了眼了。
她到今天都记得自己考上大剧院编制的那天,她是何等的欢喜,回家告诉李静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她觉得自己终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样她和李静往后的日子也会好很多。
初来大剧院的时,她那时因为自己老师孙璇的缘故,得以直接进入乐团,成为了三个扬琴演奏者之一,她每天都认真排练,回家也是拿着琴谱钻研强弱起伏和情感分布,只为了能够在每一场演出中精准无误地演奏曲目。
她初来乍到时有多热血澎湃,现在就有多心如死灰。
丁茴逐渐意识到乐团里暗流汹涌是在越来越多地饭局邀请中,还有身边那几位跟张东明一样不怀好意的乐团男同事对她一次次发出暧昧邀请。
她起初也不想将自己身边的人都想成坏人,更不想将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划入人渣的范围,她也怕别人会说是她自己被害妄想症。
直到一次次言语中的不怀好意和调戏,还有排练时一次次的调换位置和借着讨论谱子而想要发生一点肢体接触,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丁茴逐渐对整个乐团都失去了信任,但她也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些事情,只是在外面开始偷偷带私教课,在暗自盘算离开的契机。
她不爱参加饭局,起初这只是一个她的个人习惯,自从那年得病后,她已经很少参加这样的大型聚会,又因为孙璇是她的老师,丁茴侥幸得以逃脱了很多次。
只是这一次张东明直接越过了所有人,演出最后收工时,说完要庆功的事情,直接点名了丁茴。
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那时孙璇也不在场,无法替她开脱,丁茴毫无选择的余地,只能点头应下。
原本丁茴只是在思考该何时离开乐团,之后因为张东明那晚给自己下药,瞬间加快了她的进程。
每每回想起那晚的事情,她都心有余悸。那么多人,都选择了漠视旁观,更有甚者在等待着她的药效发作,要不是那晚遇到了周祈,丁茴不知道自己在那样四肢无力的状态下该如何逃离虎口。
提出申请退居二线,来到后勤部,这是她考虑了众多现实性因素后作出的最好选择。
打开电脑,看着上面简洁的桌面,丁茴的视线不自觉向右移去,看着桌角相框里那张自己大学毕业时穿着学士服和李静的合照,看着那样灿烂的笑脸,此刻的丁茴轻轻叹了口气。
她最初的梦想,分明是这张照片里手中紧握着的琴竹。
然而从她把那副梨花木琴竹放进抽屉中,坐在后勤部办公桌后的这一刻起,这些注定就要跟她越走越远。
即使是在外当私教老师,却也偏离了扬琴演奏这条路。
晚上五点半,后勤部准时下班,在出口处摁了指纹扫完脸,打卡结束后,丁茴跟在三个姐姐身后,缓缓下楼。
年长一点的姐姐们大部分都有了孩子,下班闲暇只余,她们之间的话题除了单位上的一些事情,就是自己的孩子居多。
赵淑静正在抱怨自己刚上大学不久的儿子,说他花钱大手大脚,还总是吃不好生病,让她一点都不省心,一旁的叶青听见,也跟着摇头,说自己的老二丫头今年也要上大学了,估计去了学校也会这样。
丁茴挎着包安静地听着,她们之间的 氛围很好,至少比乐团里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她内心很舒服。
她正这样低头想着,专心走路,叶青忽然有些惊奇地开口,“哎哟,你们看前面这小伙子端正的!”
“还真是,一点不比咱们剧院的话剧演员们差。”旁边回消息的秦琴也抬起头,轻声感叹道。
丁茴听见她们的声音,也跟着抬起头,顺着秦琴的目光向前望去,目光却忽然一顿。
周祈怎么来了。
丁茴不确定她们说得是不是周祈,扭头看着身边几个人的目光的确是凝聚在周祈的身上,才忍不住想笑。
周祈看见丁茴望向了自己,抬手轻轻挥了挥,唇角轻轻勾起。
“诶,这小伙子跟我们这边打招呼呢?”
“好像是…那是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