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向来敢作敢当。更何况,本座怎么舍得杀他。”梁门主眉毛微抬,都没拿正眼瞧地上的子衿姑娘,“你可别告诉本座,是为了帮本座,才杀了他。”
“门主英明!子衿确实擅作主张了,但子衿都是想为门主解忧,想着门主眼不见心不烦……”子衿姑娘见有希望,赶紧顺着往下说。
“你跟了本座这么多年,当真猜不出本座的真实想法,那也算是白跟了。没用之人,本座留着作甚?”梁门主见她不说实话,摆手就命人拉她下去。
“就扔去池子里喂蛇吧。”梁门主轻飘飘补充道。
苏憬几人面露惊惧,尤其是庄回舟,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正要上前阻止,子衿姑娘自己站了起来。
“你以为人人都想伏在你脚边做一条狗?”子衿姑娘突然发出大笑声:“他是你亲师妹的孩子,你不仅骗他杀了生父,还想告诉他事实,让他痛不欲生,如此折磨他,你究竟是不是人?”
梁门主没有言语,只是伸出一只手,借着一旁弟子打的灯笼,细细看今日刚涂的指甲。
庄回舟忍不下去了,联想到苏憬先前的说法,他似乎想明白了些,上前一步,言语间带着不可思议:“难道你是不想卢兄如此痛苦,才杀了他?”
“有何不可?他若还活着,知道了真相,定会恨自己一辈子,哪怕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反正都是一死,让他欣慰地死,总比痛不欲生好。”子衿姑娘一本正经说道。
“你……”庄回舟无法理解,走了几步,“简直是疯子!”
“我是疯子?”子衿姑娘继续大笑,“我如果是疯子,那她是什么?我哪里有她疯?”
她边说边指着梁门主。
梁门主并不恼:“没有看出来,你爱那小子爱到如此地步。都说情爱是穿肠毒药,本座一再教导你们,不要沾惹情爱,一旦动情,便理毁灭不远了。”
梁门主突然转身,对着身后的弟子大声道:“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为了可笑的情爱,忤逆本座,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她身后的弟子吓得纷纷跪倒在地,打灯笼的几名弟子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有一个还吓得掉了灯笼在地上,一时间寒风吹过,颇为瘆人。
“明明是你!明明是你自己一直为情所困,当年做出那等欺师灭祖之事,若只是蒙骗师祖,那是不孝。可是你为了一己私欲,连亲师妹也骗,那便是不义!”子衿姑娘顾不得许多,她指着地上的弟子们大声吼道,“你们起来啊,为何要跪这不孝不义之徒?”
弟子们身子伏得更低了,没有人敢说话,天气本就寒凉,但没人敢起身。
庄回舟气得快说不出话来。苏憬见状,上前一步:“你言之凿凿她骗人,究竟是如何骗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子衿姑娘冷笑道:“我伺候她这么多年,听到的秘密还少么?”
原来,子衿姑娘也是幼时就被卖进了暮云门,因着乖巧伶俐,便被彼时颇受器重的梁门主要了去。那会她先前的贴身侍女染病去了,她想要从头再挑个体己的。
没多久,上任门主也去世了,梁门主便将卢清越带了回来,子衿姑娘便是那时遇见了卢清越。
她一开始只以为这是个普通小孩,同其他被卖进来,或被收养的孤儿弟子没什么区别。
但是渐渐的,她发现梁门主待他不一般,总是在暗地里见他,说一些奇怪的话,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在行蛊惑之术。
子衿姑娘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些言语的全貌,她只是偶尔偷听到一两句。日子久了,她也好奇起来,慢慢拼凑出了梁门主所述之事,那会她还挺同情梁门主的,小小的年纪,自以为理解了梁门主为何痛恨男女之情。
自己亲亲的师妹被蛊惑,被欺骗,还因此没了,能不恨么?
那段日子里,梁门主也经常派子衿姑娘去给卢清越送东西,偶尔照顾照顾他,一来二去,子衿姑娘便对卢清越有了感情。只是小小年纪,她只是觉得,这个男孩子很有意思,自己很喜欢同他玩。
后来,卢清越去了平林派,子衿姑娘才发现,心里空落落的。
伺候梁门主好几年后,尤其是近几年,梁门主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多,子衿姑娘值夜最多,也是服侍的侍女里唯一学了蛊惑之术的,也会些功夫,因此耳力也最好。
她从梁门主的梦话里,逐渐发现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保命,而是担心卢清越。
直到那一刻,子衿姑娘才知道,自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卢清越。可是她也没有办法离开暮云门,她多想去报个信,哪怕能见上一面也好。因为她知道,卢清越一旦动手,便很难活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