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才不过是三年的时间。”
“忘记才会放下，才能重新开始，当然也别说什么重新开始，她已经能看到自己生命的尽头了，”计蒙说道，“你和青樱缘份已尽，何必苦苦强求。人类啊，就是想不通这么浅显的道理，求不得，又放不下。”
我没有理会计蒙，向着青樱走了过去。
“阿娘。”我轻轻地唤她。
她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嘴唇微张，可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青樱，九枝来看你来了，”计蒙说道，“曾经，她是你的女儿。”
青樱怔了一下，嗫嚅着说道：“走，走，我没有什么女儿，没有。”
我没有忍住我的眼泪。虽然，只是收养的关系，可是，她养育了我十五年。
“娘亲，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青樱枯瘦的手抬起来，又缓缓地放了下去。她是想象以前一样抚摸我的发梢的，可是她放弃了。
“别叫我娘，九枝，你我之间缘份已尽， 或许是我错了， 不该去人世走这一趟。我背叛了我的族类，我罪有应得。我不会同你离开这里，因为，我本来就该属于这里，而踏月山庄，只是我漫长的生命停靠过的一处驿站。”
“既然不要我，为什么要收养我？”我眼泪叭哒叭哒地掉了下来，“我情愿在你遇到我之前就已经死去。”
“不不，九枝，生命是美好的，不管对于人类还是妖类，生命都是美好的。没有谁天生就该灭绝，也没有谁天生就该被抛弃，现在我每天都可以见到阳光，见到花开，我已经很知足了。”
“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不必了。我的生命也快走到尽头，你好自为之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眼前的一切，像是一个破碎了的陶瓷罐，扎手，扎心。
青樱离我远去，没有回头。或许，这一切早就应该结束了。看她一眼，就已足够。
我回到偏院，简单收拾了一下我的行李。明天，我得离开这儿。就算是死，我也要离开这儿，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下去。
彭一修我已经不需要找了，原本是想用他手里那本书去换娘亲的自由，既然已经见到了娘亲，她已打定主意将我从她的生命里抹去，那么就此作罢吧。至于那本《丘山外传》，原本也不是我的什么东西，谁要谁拿去。
或许，真的是人妖殊途，那些年一起走过的日子，该放下了。只是，好像记得郑七说过，那本《丘山外传》是神界之物，他们需要收回。对了，郑七，回到龙池河，要去找郑七，交还他给我的那些香囊法术之类的，还有阿屿的嗅风之术，或许，这一趟浑水，我们本来就不该淌的。我记得我们曾经发过的誓言，我需要履行我的承诺。
计蒙过来通知我：“明天跟大家一起回龙池河，因为花落霞极力主张你一起去。”
这个花落霞，倒是做了一件好事。就算是有什么阴谋，我也认了。
我在心里悄悄地酝酿着一个计划，我不会让他们就这样将阿屿变成一个怪物的。
第40章 第四十章坠落
也不知花落霞给阿屿下了多少迷药，我看着他们将阿屿塞进了一驾云辇，花落霞紧跟着也进入了云辇里。那上面有黑烟缠绕，不用猜，那一定是化影那只怪物。
真是阴魂不散，这个化影，要对付起来的话，确实有些棘手。
眼前刮过一阵大风，吹得我泪眼迷离，待我睁开眼，那云辇早已不知去向。
计蒙说道：“可怜的人类，你要怎么走。”
我能怎么走，阿屿的那匹枣红马已不知到了谁的手里，步行的话，上次从望江村走到长安，两条腿差点要废了。要真这样，连替阿屿收尸的机会也没有，只能赶上清明节烧些纸钱了。
“我，我不知道。”我只得实话实说。
“那好办，听我的，你好好管住你那把剑。”计蒙手一扬，我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发现自己被一根飘带绑住悬挂在半空中。飘带的那一头，是计蒙。
一路跌跌撞撞，飘飘欲仙。不知翻过了多少个山头，又越过了多少条河流。龙池河像一条飘带，在崇山峻岭之间蜿蜒盘旋。前阵子刚下过大雨，龙池河水已浑浊不堪，河水湍急奔涌而下，在熟悉的望江村地段，河面也宽阔了许多。
我曾经无数次在那里流连忘返的龙池河滩，此刻已是一片汪洋。河面上没有渔夫撒网，也没有船只来往。
我在飘着稻花香的秋天离开，归来时已万物萧条。望江村远远看去，显出一片衰败之像。那些如蝼蚁一样的人群，游离于东街西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