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那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一个崭新的,平均的社会。九枝小姐,我是什么人,你知道吧。”
“他们说是流寇。”
“哈哈,算是吧,但是我们有另外的名字,义军。以前,我总认为当权者沉迷酒色,昏庸无能,不理朝政,弄得天下千疮百孔,民不聊生,我们想建立一种全新的秩序,救民众于水火之中。可是现在,战火四处蔓延,人们流离失所,一切都在往不可知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着。交战以来,许多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谁又不是谁家的儿子呢。”
“战争很残酷的吧。”
“血流成河。有时候,你根本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现在情况变得极其复杂,有许多的新势力崛起,甚至塞外也在蠢蠢欲动,我猜想在不久的将来,这块土地,会陷入更大的分裂。”
“哦,如果不行就握手言和吧。”我说。
“根本停不下来,你知道的,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已经被列入了朝廷重点追杀的名单,我的一个兄弟,哦,曾经的兄弟,已经开始动摇了。嗐,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这世界上的杀戮,从没有停止过。现在我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了,或者,这本来就是一场没有对错的较量,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将来的历史,都将交由胜利者书写。”尚荣神色黯然,眼光像昏黄的油灯一样闪烁不定。
他在展望未来的路,可是,他似乎看不到希望。
窗外是迷茫的夜色。阿屿还没有回来,尚大哥的言论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我根本插不上话。而且阿屿交待过我,不该打听的事绝不打听。
我只能沉默着。
这种尴尬连屋外的麻雀都能听得出来吧。
我拿起笤帚处理地上的血迹,倏然生出一种残忍的情绪来。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他的尖刀已无限接近我的脖子,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根本没得选择。不要指望一个杀手会心存悲悯,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尚大哥,你饿了吗,我去弄点吃的来。”
“不用了,太麻烦了,阿屿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阿屿是出去丢尸体去了,应该不会还要临时挖一个坑吧。
“我去看看。”我说着走出了柴房。
遍寻不见,小蛮呢,小蛮也不见了,厨房里还亮着灯,有未烧尽的柴火,锅里还有滚烫的开水。
一把折了腿的椅子半躺在墙角里,像是有打斗的痕迹。
我只得返回柴房。
“尚大哥,大事不好,小蛮不见了,阿屿也没找到。”我几乎要哭出声来。
“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九枝小姐,你不要怕。”
“怎么能不害怕呢,人呢,一个一个的,都不见了。”
“我在呢,九枝小姐,虽然我腿受伤了,一般人还奈何不了我。”
“可是,他们怎么办,我得去找。”我抬起脚刚迈出一步,又犹豫着缩了回来。
恐惧像潮水一样袭来。
“来来,你给我找根拐杖,我出去看看。”尚荣挣扎着站起来。
正说话间,忽然“咚咚咚”有人敲门,我走过去瞧了一眼,是阿屿,身后跟着小蛮。
“吃山鸡咯,阿屿说了,得给尚大哥好好调理一番,”小蛮说道,“小姐,你也一起来吃。”
“急死我了,你们刚才跑哪里去了,小蛮,我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呢。”
“唉呀,小姐,谁要抓我呀,别整天疑神疑鬼的,你这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我一直在干活,刚去井房挑水去了呀。”
都在就好,我破涕为笑。
四个人终于好好地吃了一顿晚饭。时候不早了,那就算作宵夜吧。
尚荣伤势渐好,很快跟我们来告辞。
“后会有期。”阿屿抱拳,送别了尚荣。
尚荣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不知此去前路如何。纵使艰难,也得咬着牙关前行。
祝福他吧,有理想的人运气不会太差,但愿他能打出一个清明的美丽新世界。
阿屿隔三差五地去打猎,给我们换回一些生活必需品,小蛮包揽院子里的一切家务活。我也跟着小蛮学会了洗衣做饭蒸窝窝头。
更多的时候,我会跟着阿屿刻苦练剑。阿屿手把手地教我,很快我就超越了小蛮。
小蛮再也不嘲笑我了。
“小蛮,要不你也跟着学学吧,防身。”
“不了,我笨,”小蛮说道,“以后有你和阿屿保护我, 我不怕被人欺负。”
我们也会偶尔谈起尚荣,那个心怀天下立志重建新秩序的剑客。
“阿屿,如果有官差前来,我们会不会被追究成同党?”
“这么多年了,你有见过官差吗,在望江村这里,就没有官差这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