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是,当年我并未意识到他这种行为有多怪异猥琐,反而为了自己的稚嫩年轻而沾沾自喜。从那之后,我特意买了好些白色的、带着蕾丝花边和蝴蝶结的情趣内衣,穿在去见他的衣服底下,在公共场合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掀开衣服的一角给他看。他在我的这种小心思里日益得意,我也错把他的兽欲当成了爱怜。
赵存晖之后,我不再对人动心。在金钱的世界里,对性的熟稔能为我带来切实的利益。我把用在赵存晖身上的那些调情的伎俩打磨升级,用在每一个给我买名牌和转账的男人身上。我把握时机,在他们付出得差不多了、如果再不尝到点甜头便可能要撤退的时候和他们发生关系。我不光喜爱他们给我送来的钱财,也享受观看他们发情时的贱样子,那让我有一种超然的掌控感。他们的模样是可笑的蠢兽,而我就是那个挥舞着鞭子的驯兽师——这种自我安慰式的权力倒置使我深深着迷。
一开始的时候,我每次和一个新男人发生关系,都会在脑子里记上一笔,那种集邮般的快感让我上瘾。睡了越多的男人,便是越贬损了夏浚译——后来,睡的男人越来越多了,我便放弃了计数,时至今日,我已经不清楚这个数字会是多少,但肯定不是什么小数目就对了。
所以莱纳德说我是个荡妇并非毫无道理,而且还很贴切。不愧是曾经在好莱坞写过剧本的编剧,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本质。
今天,我是一个更上了一层楼的荡妇。
洛杉矶西匹蔻大道(W Pico Blvd)上一个不起眼的低矮建筑里,在脏兮兮的洗手间中,我正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交配。他将我的臀部架在洗手盆上,手臂勾着我的两腿,他的身后是一面整理衣冠用的半身镜,昏暗的灯光刚好足够让我看见自己的模样。我的眼妆晕开了,口红也被男人抹得满脸都是,吊带裙被扒到腰上,露出胸脯和大腿,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肩膀上。男人一边用力,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你真美”一类的话。
我懒得理他,只注意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盯着盯着,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在蓝紫色的灯光下显得诡异至极。
完事后,我拒绝了男人向我要电话的请求。我推开他,提上内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洗手间。外面的科技舞曲敲击着耳膜,十足的冷气让我打了个哆嗦。我环顾四周,红色灯光中每个人的脸看上去都那么模糊不清。但还好,我的目标很好辨认——那个留着齐刘海黑长直头发、胸部雪白地露在外面,穿着一身红色紧身皮裙、踩着及大腿跟的黑色长靴的人,就是她了。
我走向她,她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眼睛大而委屈,像一只小狗一样看着她。我坐到她身边,叹了口气。
“如何啊?”她操着有浓浓东欧口音的英语问道。
“一般吧,没什么感觉。”我耸耸肩,继而靠在了她的肩头。
她的肩膀有些硌人,我调整了几次位置都还是觉得那肩骨好死不死地顶着我的头颅,很难受。她见我不舒服,便侧身过来,用一只手臂将我的头压在了她的胸上,说,这里软,你靠这里。我哈哈大笑着起来,她和我对视,也笑了,说,花了大价钱的,让你躺躺也不算浪费。
我是来这里狂欢的第二天遇见她的。她是个变性人,和我说过叫什么名字,但我不记得了。我喝得晕晕乎乎,一直叫她娜塔莎,她纠正过我两次,之后便随我去了。她是个妓女,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客人的,所以一个晚上总会消失几次。按照对方付的价钱不等,她会选择去洗手间或者去附近的旅馆,如果钱给到位了也可以一整夜都不回来。
去洗手间是她最喜欢的,虽然钱少但是快,没有床也不用全脱衣服,不必塑造气氛,不拖拖拉拉,而且她打开门就能迅速找到下一个客人。
“在洗手间里?就是旁边那个洗手间吗?”早些听到她这么说时,我惊讶地问到。
“是啊。当你在洗手间做过之后,你就会明白,性不过就是那么回事。人和兔子没有什么不同。”她神秘地笑笑,“你试试就知道了。”
于是我随便在舞池里找了一个男人试了。她说的没错,性就是那么回事,人和兔子确实没什么不同,人和人之间也没什么不同。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是娜塔莎要收钱,而我免费。她放荡是为了赚钱,而我约莫是为了自毁。
我从不吝啬在内心看清和嘲笑自己的行为,但这并不会影响我的堕落。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在下坠,但我不想伸手去抓一根救命稻草,因为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