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唇瓣相覆,他终于睁开眼,手臂揽住她的腰,眼底洇着难言的欲色。
芙姝这回发了狠,直直将那两片唇啃咬得破了皮,吮吸得他头皮发麻,口腔中的血气与酒意相互交缠,却谁都不肯先放手。
起伏的胸口与剧烈的喘息相交缠,芙姝抚上他冰凉的面颊,在上唇落下一个啄吻。
“要吗?”她的声音极轻,落于他的唇上,激起一阵酥麻。
妙寂瞳仁微微睁大,似乎被她直白的话语惊到。
“说话啊,别装傻。”芙姝用手拍拍他的脸,寂静的室内响起两声清脆的拍打声。
许久都等不到他的回答,芙姝心底微冷,她分心望了望四周:“算了,好像只有一张被子跟枕头,我先去拿新的。”
成婚以来头一次同床共枕,谁都没有准备好谁的到来。
芙姝罗袜都未穿便下床,打开衣橱时又用力过猛,勾起的风吹开衣橱内箱子里的片片纸张,尽数被风卷携着吹散于空中。
她又赶紧跑去关窗。
“真是醉得狠了,若是往常,不管做何事,一进屋你便要将门窗全落锁的。”
芙姝嘀嘀咕咕的声音落于他的耳畔,像雀跃的一簇火苗,透着些不明的暧昧。她弯身将那纸张一点点捡起,发现大多是他自己抄的经,还有三两张美人图。
谁画的?妙寂何时会看这些东西了?
她有些好奇,干脆坐在桌案旁看了起来。
一刻钟后,芙姝仔仔细细,安安静静地看完了画。她觉得自己应该在某一刻死了,抑或是早便死了。早到何时呢?或许就在嫁给他的那日。
这十五年是如何过的她不想再回忆,至少这一年来,她的存在被这个无情的和尚抹杀得彻彻底底。
她一动不动坐在蒲团上,仿若一尊石像。
“你骗我。”
她将纸张平静地叠好,恶狠狠又十分平静地说。她觉得如今偷偷心悦上某个人的芙姝实在是太心软,心软到连话都不敢说得太大声,像是怕被第二个人听见似的。
妙寂坐起身,只依稀看见了起头那几张他抄写的废字帖:“那些本是要烧掉的。”
“是吗?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烧已经晚了?”
“此话何意?”
芙姝抽出其中一张画像,第二遍仔仔细细地观赏那个女子亲切的眉目,这样熟悉的面容,放眼整个天下都寻不出第二个。
这是她自己,又不是她自己。芙姝觉得有点好笑,又仔细观赏一回,这回她应该算是自己把自己挫骨扬灰,亲手磨成齑粉了。
多美的一张脸,那对微弯的眼既柔顺又稳重,是这个吃人世代里女人最好的优点。
脸颊旁的鬓发整整齐齐地梳好,发髻钗环,唇含朱丹,微笑不语,样样都合规制,一点都不像如今的芙姝,不像如今坐在这里,准备跟一个和尚行云雨之事的很糟糕的芙姝。
芙姝睁着一双死了的眼看他:“你可知打诳语的和尚会受到什么惩罚?”
说罢,她自顾自地移开目光,轻轻将那张纸放在油灯之上,为自己体面地做了个焚化仪式。
直到一双手都快被火舌舔黑了,妙寂才起身行至她面前,拂袖挥熄灯火。
“你在做——”他急迫地握住芙姝烧伤的手,另一只手捏着那张画的某个角,口中话语戛然而止。
芙姝低笑一声,抬眼看他,他垂眸回望,发现她向他投来的目光竟是那样地素昧平生。
“本是要烧掉的。”他又认真重复一遍。
本是要烧掉的,在坐化之前,他想亲手了断这些前尘之事。
芙姝只抿唇,她如今已经结丹,实力大增,被火烤焦的皮肉很快就长出来了,掌心有些发痒,很难受。
“你骗了我,我方才问你在看谁,可你却说,一直都是我。可这是我吗?我问你,你今晚看的是谁的眼?摸的是谁的唇,拂的是谁的泪,妙寂,你真的分得清吗?”
“我求你,莫骗我,亦莫要自欺欺人!”
室内一阵寂静,妙寂的目光逐渐变得悲凄。
他没有打诳语,他无法抵抗内心意志的沉沦,他发现自己的理性,他的内心的全部意志,全都无法抑制地偏向了这一世的芙姝。
这一世的她算不得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她喜爱作弄人心,玩弄权术,荒唐又淫乱,最爱挑战所有人的极限,甚至能毫无负担地在他面前起杀心,甚至亲手杀人。
可她同样救了这乱世里很多很多的人,她那样努力,努力到令所有人艳羡,赢得所有人的喜爱。
他曾经尝试去无念崖消除自己这一抹无法控制的 意志,可是不行,在一次次地触上她那或欣喜或悲切的目光时,他便承认自己根本杀不死心中这抹意志,它生了又灭,灭了又生,生生灭灭无一刻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