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若她不求救,便只能迎来这样任人宰割的结局吗?
不,她不能这么想,她绝不能退缩,这世间还有那么多个盈娣,那么多个阿禾……
若是她连自己都无法做到拯救自己的话,又如何去拯救别人?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柴门被破开,又是一波无穷无尽的尸潮向她涌来。
芙姝缓缓瞪大了眼睛,身后已经被啃得不成人形的盈娣赫然发出一声尖利的鬼啸,抬手抓住几只想偷袭芙姝的僵尸,甩到了墙上,她的长发也携卷起无数僵尸的头颅,扭成了麻花。
“姑娘莫怕!”她笑着说。
芙姝被血泪糊得几乎看不清前路,可她仍旧攥紧了手中的短匕,同时加快了合成骨刃的速度,她爆发出了她的极限,心脏跳得快要裂开。
是了,她既然还能站在这里,就是因为她从来不信命,不信结局,她只信自己!
冲天的灵力突破了屋檐,惊动了墙的另一边的太华山弟子们。
弥空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张嘴道:“那是,芙姝姑娘吗 ?”
无数僵尸似乎像是闻见了上好的肉一般,转而疯狂地朝着芙姝的方向涌去。
见状,荀卿缓缓垂下手中滴血的剑,皱眉道:“僵尸全都朝着那边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芙姝几乎成了半个血人,暴动亦终于有了停歇的架势。她抱着阿禾,堪堪倒在距离门口还有几步的地方。
还差一点点了,还差一点点,就能出去了。
她手脚并用地缓缓爬着。
而此时,一股股黑气蛮横地窜进屋内,贯穿了芙姝的身体。
盈娣正解决着残余的几具僵尸,转头便看见了这一幕。
是祂。
祂来惩罚不忠的她了!
盈娣几乎是目眦尽裂地嘶吼着:“不——别碰她!!”
在黑气穿过自己的身躯后,芙姝呆滞了一瞬。
她似乎掉入了一个深渊,深渊凝视着她,静静地同她说,放弃挣扎吧,放弃就不会这么辛苦了,放弃吧,就这样陷入沉眠……
可是她的脚仍旧不听使唤地挪动着,匍匐着,一点一点地往前攀爬。
好累,好累。
浑身像被灌了铅,芙姝擦擦额角的汗,已经能从刘海的缝隙里勉强窥见院中的月光,就快了。
她不禁想,师姐他们如何了呢,会不会早就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
那缕黑气像蚊子似的撺掇着她,芙姝忽然觉得很烦,想动手将它甩开,却怎样也抬不起手指。
身后忽然伸出一只干瘦的手,帮她挥开那团雾瘴。可是下一刻,那只手便炸开成了血雾。
芙姝愣愣地瞧着,愣愣地摇摇头:“不,阿盈!你快走,不要救我了!”
黑雾似乎被激怒了,逐渐变得巨大且汹涌,盈娣触碰到黑雾的部分都变成了血雾,眼里无法遏制地涌出了泪,她其实很疼,虽然成了鬼,却仍旧有人的五感。
因为有了五感,她做不到对同伴束手旁观。
她用空洞的眸子回望这座寺庙,在家里,她叫盈娣,在这里,她名唤毕舍质,出了嫁,她要随夫姓,众人谈论她的时候,会先说她丈夫的姓氏。
她这一生,似乎从来未曾拥有过自己。
不过还好,还好她在死前遇见了芙姝!
她的胆子是那样大,似乎从来不会被谁约束,她的手臂虽然还很瘦弱,但却足够有力量。芙姝宽容地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所以她今日忽然很想证明一件事。
她想证明她的出生并不是为了谁,她谁也不是,她只是她自己。此后她再也不会听谁的话了,她要听一听自己的话。
“不,姑娘,你还记得你曾说过什么?”她似乎笑了笑,语气是芙姝从未见过的温柔,“你说,我是千千万万个不幸的你,而你是千千万万个幸运的我。”
“所以盈娣救你,也是在救自己呀。”
她的声音逐渐消逝在空中。
……
芙姝爬了起来,似乎想抵御那股雾气,可是她才堪堪支起身子,便感觉自己被谁的力道一推,整个人连滚带爬地摔了出去。
一瞬间,似乎所有的东西都静止了,风不动了,耳边萦绕的鬼啸也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了。
啪嗒地一声轻响,一串佛珠从怀中摔了出去,她朝着那个方向努力伸出手去够,却怎么样也够不着。
她发出一声呜咽,随后大声哭了起来。
没有僵尸了,也没有盈娣了。
她攥着一团雪,呼吸被冻得逐渐稀薄。
周遭万籁俱寂。
哒哒——
少年拖着剑,浑身浴血,蹬着一对黑靴,呼吸凌乱地站在少女跟前,漆黑的瞳仁静静睨着那一串深檀色的珠串,夺目又刺眼。
他沉默良久,最终俯身拾起那串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