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弥空呼吸急促了不少,妙寂睁开一双毫无波澜的绀眼望着他。
“弥空,勤行精进,你可还记得是何意?有何特质?”
被现场考教,弥空心中一沉,赶紧答道:“弟子记得,这是入门时您亲口授予弟子的偈语,特质是‘诸’、‘久’、‘堕’。”
成佛不是易事,若想成佛,必然先要尝尽诸久堕。
诸是世间种种苦难都要去做,久为作久,意为三祇百劫都要去经历,堕便是要承担历劫失败的退堕之苦……
诸久堕尝遍方为明心见性,要明心见性就要断离思惑,可是世间谁又能真正断离思惑呢?
所以许多僧众只能带业往生成佛,而带业往生的人是要偿因果的,净空山许多师祖如今还在俗世轮回,便是要偿尽因果……
妙寂知道弥空在想什么,他继续说:“成佛后再轮回诸世,求的便是渡尽众生,不堕恶道。”
弥空颔首:“弟子明白了。”
又静寂了许久,天光一丝大亮,芙姝才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弥空瞬间站起,急道:“芙姝姑娘回来了?!”
芙姝呆呆愣愣没什么反应,只见她满手都是血污,蓬头垢面地就躺在了床上,甚至直接忽略了两人,也不知晚上经历了什么。
“师尊,这……”
“将禅香掐了,换上安息香罢。”
“是。”
待弥空出了房间,妙寂才站起来,来到床榻前。
他拧起眉,只见少女面色脆弱又苍白,似乎一碰就要碎,呼出的气息也不稳,隐有紊乱之象,妙寂轻轻搭上她的手腕,把了一番脉才发现她体内真气已近枯竭。
去见了那剑修,就把自己磋磨成这样?原本根基本就不稳,经此一遭,几乎都要消散完了。
来回思索几瞬,妙寂平静地替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而后又将她扶起,让她背靠着自己,以便为她输送真气。
察觉到体内有股熨烫的气息在五脏六腑里流转,芙姝难耐地皱起了眉头,脑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沸腾的泡泡,她感觉自己快融化了。
芙姝热得难受,只想推开他,可就在双手触碰上那一刹那,她呼吸一窒,惊恐地睁开了眼。
“你怎么又在我床上?”
妙寂默了默,随后道:“在为你渡送真气。”
芙姝脸色一赧,转过身探了探丹田,发现昨晚上消耗完的真气全回来了,而且比起先前的更纯粹,更稳定,有种终于打通任督二脉的畅快感!
她面色一喜,意识到妙寂还在,又赶紧收敛了喜意,伸出脚踹他的膝盖。
“你下去,我要休息了。”
妙寂淡漠地颔首,欲要起身离开。
他转身时,只开口说了一句:“心魔,不会了。”
芙姝静凝着他的背影,这是让她别怕他的意思?
直到他彻底离去,芙姝才又小声地啐了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五日后,妙寂在净空山设坛超度在雷牢之战中战死的弟子,太华山几乎的所有弟子都来了。
弥空见芙姝今日穿了一身素白裙裳,行为举止间都收敛了不少,心下熨妥,安心地带着她去了法场。
听着周围的言论,芙姝发现荀卿自请离 开太华宗一事似乎没有传出来,太华宗的弟子们都默契地说他在静静修养。
原来世间所有高门大派,世家贵族都是一模一样的虚伪自私,芙姝想。
一个天才请辞,太华宗应该第一时间出来挽留才对,可是上至掌门下至弟子都默认了这件事。他们似乎都很清楚荀卿伤得很重,又想借此将不可说一事推脱掉,让他自生自灭。
若是活着,少说他剑骨应该也废了,届时再将他请辞的身份牌亮出来,太华宗就能撇清与他的关系,若是死了,那便是为了守护弟子而死,算将功补过。
偏得荀卿自己心里也像个明镜似的,整日不肯说话,使得芙姝与他之间的氛围很沉闷。
法场前还有一段长长的阶梯,芙姝没走上去,她远远就瞧见了台上一身素白袈裟的妙寂。
佛者端坐于其上,俊美的面庞沉静似水,双眸微敛,俯瞰芸芸众生,不沾染一丁点俗世凡尘。
明明是这样清净无欲的和尚,僧袍底下却那样熨烫火热,嘴唇丰盈又柔软,与她勾缠时还会拉出银丝……
光是想想,一颗心就要发颤。
真想上去将那身袈裟扒下来,让众人瞧瞧他陷入欲色时是何等诱人的模样。
只有她能看的模样。
远处一声沉重的铎音敲响,令得众人心神俱震。
芙姝却是一听到这钟声就开始困了。
不是她对逝者态度不好,而是先前许多世家千金都爱请她一同去安国寺上香,听主持的讲经会,一部心经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