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姝缓缓皱眉,是她会错意了吗?
为何他吃了非但不开心,眼神中还带着一种因为信仰彻底崩塌而心如死灰的感觉?
莫非他不喜欢吃蟹肉?芙姝想罢,又将自己面前的鸡翅,猪肉,鸭肉都让仆童都分给他一点。
见他吃得仍十分勉强,吃着吃着眼眶甚至开始泛红,芙姝又开始挑起鱼肉。夏桃慕赶紧制止了芙姝的动作:“等等等等,你去抱抱他吧,我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感觉他快要碎了。”
夏桃慕猜想那个少年应该不喜欢吃肉,吃着吃着好像被肉攻击了一样,泪水不声不吭地蓄在眼眶打转。
“哈?”芙姝满头雾水,什么碎了,谁碎了?
“你是说我不够关心他吗?我医馆里的老人家都说他孤僻,他家本来就没人,平时自己肯定也是随便吃两口应付了事,我现下分自己的肉给他吃,已经很关心他了啊!”
夏桃慕赶紧插话:“等等,我不是说——”
“我知道了,定是因为上次我拒绝了他,他还在跟我置气。哼,此人真不识好歹!”说罢,芙姝猛地扒拉一大口饭,又狠狠地吃了两口肉,决心不再看他。
夏桃慕:好霸道的女人。
席间,二人身侧坐了个老儒,他一直在训斥自己的夫人,嫌她吃得太快无礼,坐姿不端正无礼,剥蟹倒茶的动作太粗鲁也无礼。
芙姝观察了一会儿,见那妇人被他说得脸都发白了,可那身姿礼仪却完全没有问题,只是窘迫的眼神一直往芙姝这边看。
芙姝顿时便确定,那老儒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儒叹了口气:“这女人上了年纪最好莫出来抛头露面,幸好你有我,若是连嫁娶之事都未定的女子,那性格定有猫腻!”
说罢,他饮了一口酒。
一旁的芙姝也吃得慢了一些。
他饮完酒,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对自家妻子开炮:“你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直跟对面的陆郎君眉目传情!哼,庶子也是陆家的庶子,也不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这个便叫老牛吃嫩草!”
夏桃慕率先忍不住了,撂下筷子捂鼻嫌恶道:“哎呀好臭啊!什么人说话这样无礼,口气都传到我们这桌儿了呢!”
老儒饮了一些酒,知道她终于忍不住了,自己便也沉不住气了,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你你——大胆,给我跪下!”
夏桃慕被他这一吼吼懵了。
芙姝更是直接一拍筷子站了起来,面无惧色地与他对视。
那老儒因为夏桃慕她们开的书院就在他书院隔壁,他早就看这两个女子不顺眼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们这番作为便是大逆不道!”
芙姝很无语:“先前帝姬也曾创立女学,你要骂带着她一起骂。”
“哼,这怎么能相提并论,你们的德行、学识哪样比得上她?还四处招女夫子,不知羞耻!”
周围渐渐议论纷纷。
芙姝心中发笑,冷眼望着他:“老儒,我好像从来没干涉过您什么,您又何必无事找事呢?”
老儒一时气短。
芙姝又追问:“莫非,您在害怕什么?”
是怕她夺了他在这里的地位,名气?
芙姝大方地笑道:“您放心,我们不会在此处待多久,待她们学有所成后我自会离开。”
一直在埋头苦吃的阿禾听了,即刻攥紧了芙姝的手,一张小脸皱起来:“我不要姐姐走!”
她一直一直想考功名,她想成为像芙姝一样叱咤风云的女子。芙姝攥紧了她的小手,毫无惧色道:“我们来赌一赌,您敢赌吗?”
“有,有何不敢赌?!”那夫子气得长髯都抖了三抖,“就怕你们这些修士心术不正,最会使诡计!”
“那便让在场所有人都当证人好了。”芙姝无所谓地笑笑。
“这天下马上要乱了,无奈的是地方科举仍在进行,阿禾是我的学生,她仍想考功名,我便尊重她的决定。我们就赌她此次县试能否拔得头筹,若能,你即刻辞官,带着你一家老小滚回老家,此生不得再踏足吴郡半步,若是不能,我便从临安给您磕头认错,一直磕到吴县的县城里去!”
芙姝直直盯着他,一改往日与街坊相谈时的好声好气,变得气势凌人,语气笃定得令人直发怯。
老儒本能地回避了她的赌约,可言语中仍带着贬低:“哼,你们这等女人也就只看得见后宅那丁点子事,还想着考功名,老身至多给你磕头的时候送块绸布!”
夏桃慕哼笑道:“好啊,记得送块厚些的,太薄我们瞧不起你!”
芙姝侧对面坐了一个女富商,姓吴名翡,吴郡的大小书铺生意几乎都被她家垄断,见到她们二人如此有勇气,忍着笑,暗暗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