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熠理解银霁的反应为何，就算是他自己其实也不太明白心里的想法。再怎样绝情果断，他终归有一颗会跳动、流着汩汩鲜血的心脏，他不是机器自当拥有感情。
再说，放怀炽走不一定就是坏事。
他回到帝国之后也需要有人在外看顾，也许是对方的一系列行为给了司熠自信，让他莫名地觉得就算怀炽被自己赶走，但在有需要的时候，他仍旧会毫不犹豫地上前来。
虽说这个想法挺恶劣的，但司熠面上不表露，还是一副清清淡淡的神情。
见司熠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银霁也很快识相地换了个话题，微微张唇问道：“那你呢、明天，就回去吗？”
他是不担心司熠的。
司熠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背后什么依靠都没有的少年了，不会再在家族中受委屈。只是这次奇利安吃了瘪又不知道要作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他却非常希望司熠能够留下来，一天也好，多一个早晨也好。再多让他看看司熠，分明已经待在一起一个多月，但现今又是不一样的。
他终于能够叫人一声羽，多希望能够再让人摸摸脑袋安抚安抚。
司熠眼尖地看出了他的想法，也只怪银霁这一张冰块脸只在他面前不奏效，仿佛将这辈子的表情都用在了司熠这里，此时委屈和纠结的表情就挂在脸上，想被摸三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要回去。”
听到这个回答的狐狸更蔫了，眼神恹恹地盯着鞋尖。挽留的话昨天意乱情迷时已经说过好几遍，此时再说大概要显得我啰嗦了吧？
“过来。”
司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清澈又温润。那一声仿佛魔咒，就这么让银霁浑身一酥，猛地抬起了头去看他，又在对上视线时慌乱地撇开，脚上却是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银霁还穿着军装。
司熠今天闲，银霁可有的忙。打不通电话的军部下属们直接赶了过来，就连银六老爷子都亲自来看他这个侄子到底在做什么妖。
为了防止银六见到司熠就暴走，银霁特意约了在外面见，过不了多久就要出门。
“阿羽……”
银霁倒也是听话，司熠这么一唤就来到人跟前。几乎都要凑到人面上了，又被司熠一抬手指点着额头按了回去，“别凑那么近。”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是笑着的，银霁便也忍不住笑。
这好像一个梦，一场他不愿意醒来的美梦。
“好。”
银霁顺从地退后，在两人间拉开了不大的距离。
随后便见人抬起手。银霁一看便懂那是什么意思，也不知是为何，总之在这瞬间就将自己的狐狸耳朵放了出来，就连还没被人爱抚到的尾巴也一晃一晃地在身后摇起来，活像一条乖巧的幼犬。
“首领这么听话，还知道主动把耳朵放出来。”
“还有尾巴，就这么开心？”
司熠一手揉着人脑袋，指尖按住那双宽大而线条优美的狐狸耳朵，毛茸茸的触感极好，柔顺亮丽的毛发从指缝中挤出，看的人心情舒畅。
听到司熠的问话，这边低着头让人抚摸的银霁露出一点笑意，他却更低下头答道：
“开心。”
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的双眼。
那双手又顺着向下，滑过人耳畔来到脸颊，忽地就掌住了他的下颌，让那双眼睛避无可避地落入自己的视线。
于是银霁就这么和那双黑白的眼睛的对视，冷静而自持的神色和人温柔的语气毫不相干。随即才反应过来去遮掩自己双眼中的酸涩，可太晚了，司熠全都看到了。
即便再伪装，银霁眼中还是带着难掩的悲伤。
可他习惯了遮掩和隐忍，这时也不打算开口。
在这一点上，他们又有那么一点类似。
司熠拉着人凑近了些，或许就是他们身上这一点惺惺相惜的孤独类似，自己才会对人产生不该有的情感。
“银霁。”
“看着我。”
银霁抬眼，那双无机质的眼睛里的情绪彻底遮掩不住了。
“你在想什么？”
司熠问他，好像真想得到个答案一样。
“我想留在你身边。”银霁忽然开口接话，却有些答非所问，说罢他又接着补充道：“我害怕。”
怕自己不在司熠身边时，司熠又遇到什么危险。
而司熠的眼神审视般落在他身上，好像在考虑。考虑什么呢，除了司熠自己没有人会再知道。
这份感情在这时候出现，合适吗？
偏偏在将要分别的时候给对方留下念想，合适吗？
可分明是对方一直在打碎这一层墙，偏要在这时候剖开所有的联系。若是没有怀炽隐藏记忆，或许这份年少时的悸动早已被司熠埋藏，这份记忆的突然出现就像万物忽然生长，茂密地占据心底让人拨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