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 吴不悔道:“先生, 斗胆请问……”
明知先生咳了一声, “别问。”
吴不悔:“那……”
明知先生:“别管。”
兰野道:“可是先生……”
明知先生一拂衣袖, 站了起来,“哎呀呀!老夫自有用处!”
去白鹤宫的路上,吴不悔试着问兰野:“此事, 要不要, 跟白兄说一声?”
兰野道:“不光要说, 还要托他帮忙。”
……
托儿子去偷老子的睡衣?
吴不悔伸手摸了摸兰野额头, 嘀嘀咕咕:“也没发烧, 人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兰野笑笑,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儿, 吴不悔又自言自语一般道:“可是,上次,魔教大军对敌白鹤宫前,白兄似乎对我……十分失望来着……只怕……”
“不会。”兰野笃定, “你是什么样的人, 大家都看在眼里。”
我是什么样的人?
吴不悔扪心自问, 很快得出答案。
似乎……为人也不怎么样啊?
他试着道:“那兰野,你觉得我……”
“善良,纯真,热情,仁义,高洁正直,救死扶伤,严于律己,赤子之心……”兰野不假思索,噼里啪啦如连珠串,各种溢美之词倒豆子般往外冒
“停停停,打住打住,够了够了。”
吴不悔一张老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再由着兰野夸下去他要爆血而亡了。
他拧着眉毛,心中震惊。
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盲目的吗?
这滤镜也开太厚了吧喂?!!!
吴兰二人跨进炽羽城城门,正是巳时。
兰野飞鸽传信一封,邀白萍午时在春花酒楼碰面。
春花酒楼一切如旧,热闹非凡。
还是之前那间雅座。
午时一到,一管玉箫将门帘挑开。
“小兰野!找你白哥哥何事?”
人还未进,声音先至。
白萍跨步入内,目光恰好落到坐在外侧的吴不悔脸上。
他嘴角笑意先是一僵,垂下了眼睫,片刻之后,再抬起双眼,已经重新挂上了笑。
“小吴兄弟,别来无恙。”
“白兄风度翩翩一如往昔。”
吴不悔讪笑。
白萍施然落座,“不过数月不见,小吴兄弟怎的如此客气了?”
“是这样的白兄……”
吴不悔正要把已经打了几十遍的腹稿念出,白萍一抬手,没让他说。
“无须多言,既然小兰野已经做出选择,那我必然同他一样。”
吴不悔:“可我是从魔……”
白萍打断他:“哪怕你是从屎坑里爬出来的,只要小兰野认可,我便信你出淤泥而不染。”
吴不悔几乎要怀疑白萍是不是暗恋兰野了?
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又吓了一跳。
换作从前的自己,怎么可能会觉得一个男人会暗恋另外一个男人?
难不成,自己的思考方式已经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苍天!大地!难道钢筋一般的直男,真的有被掰弯的可能吗?!
偷偷瞄了一眼兰野,目光扫过那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脸。心中忽然又有些释怀,话说,这样一张漂亮到令人失语的脸,这样一个清风霁月、矜贵无双的人,随他男女老少,也很难有人会不喜欢吧?
想到这里,脑中自动浮现出一双半眯着的紫色眼眸。
吴不悔打了个哆嗦。
不,还是有人不喜欢兰野的,或者说,那魔头对他的执念,已经复杂到有些癫狂了。
“怎么忽然开始发呆了?”白萍五指在吴不悔眼前晃了晃,“我说什么你听见了吗小吴兄弟?”
吴不悔回过神来,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好吧,既如此,白兄,能否请你帮忙,取来白老宫主的贴身寝衣一件?”
白萍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父亲的……寝衣?”
吴不悔单手扶额,低低“嗯”了一声。
天知道他觉得自己此刻有多像一个变态。
白萍的目光带着三分惊讶七分不解,转向兰野。
兰野平静地道:“白兄,全靠你了。”
白萍陷入了沉默。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尴尬。
吴不悔透过手指缝隙,偷偷打量白萍五颜六色的脸。
出乎意料的是,白萍神色只变幻莫测了片刻,很快恢复如常。
他略略撅了撅嘴,然后对着兰野咧出八颗锃亮白牙,爽快地道:“既然小兰野开了口了,好,我帮这个忙就是。”
“你娘不会有意见吗?”吴不悔脱口问道。
兰野喝茶的动作一顿。
默然片刻,白萍咧嘴一笑:“我没娘。”
吴不悔“啊”了一声,连声道歉,“对不住,实在冒犯,我并不知……”
白萍打断他:“不不不,小吴兄弟会错意了。‘我没娘’的意思是,我是真的没有娘。我是被父亲捡回白鹤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