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合上账簿,说道:“此事就让它过去吧。日后,我想还是好好待在食肆吧,毕竟精力有限。”
她记得那日,县衙公厨的那位曹管事满面笑容地亲自登门,先是向自己诚恳道了歉,说他当日也是受了人蛊惑才会产生诸多误会,末了问她是否还有意愿回到县衙公厨继续做事。
“县衙总不至于缺人手,我又何必再去呢?”姜菀道,“当日去县衙做事也只是想着能为食肆挣些名声,但如今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沈澹之事已经让自家食肆闻名坊内外了,她如今该做的,便是利用好这个知名度,让食肆能更顺利地招揽到更多的客人。
*
傍晚时分,食肆灯火摇曳,透着最朴实的烟火气息。
“小娘子,这儿有一封信,是方才沈府的人送来的。”思菱冲着正在厨房忙碌的姜菀道。
姜菀鬓发有些乱,额角也沾了些油污。她听见“沈府”二字,想着一定是关于沈澹的消息,便擦了手走了出来。
信封上没有写字,只绘了一株红梅花,梅枝纤瘦,花朵傲然绽放,隔着信封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不畏严寒的气息。
姜菀拆开信,发觉里面居然还套了一只信封。这次,信封上端端正正写着几个字——卿卿亲启。
这是姜菀第一次见到沈澹的字。都说字如其人,这句话放在沈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他的字峭拔有力,清肃平直,便如他本人一般。
只是那“卿卿”二字的笔锋却稍显柔和,似乎下笔时倾注了柔软的情意一般。他或许是觉得女子闺名不好随意被旁人看了去,便用了这么一个称呼。
可这个称呼,分明比“阿菀”更加缱绻,姜菀晃了晃神,竟开始想象,若是他在自己耳边亲口唤出这两个字,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两颊滚烫,很快拆开这一层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
此时暮色渐深,晚风带着寒意吹刮着人的脸庞与发丝。姜菀独自一人走在后院里,借着食肆的灯火一字一句看着。
她没想到沈澹身为武人,却有如此细腻的笔触。他在信中说,他此去会万事小心,也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信的内容很简短,可却处处透着关怀。
由于边境距离京城十分遥远,传信不易,沈澹便事先估计了自己此行的大概时长,写下了数封信件,长梧每隔五日便会送来一封。
姜菀看罢信,缓缓将信纸贴在了心口的位置。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很想他。
也不知如今的情势如何了。姜菀仰头看向天空,似乎想要透过这厚重的夜色窥见那遥远之地,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她心潮涌动,忍不住提步进了屋子,拿起笔写起了回信。等到一气呵成后,姜菀才意识到这封信无法寄出,不觉无奈一笑,将回信与沈澹的信放在一处,收进了书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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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晚间,姜菀终于找出了阿娘的那样遗物。
那枚长命锁包裹在一方手帕里,她小心地捧在手中,仔细观察着。可惜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有什么线索。
长命锁上的花纹颇为繁复,即使表面已经褪了色发黑,却还是能隐约看出绘制的是一株株香草,虽纤细却不显柔弱,而是显出一种顽强生长的样子。
阿娘说她的名字唤作“蘅”,正是一种香草。不知昔年,她的双亲为她取了这个名字,佩上这枚锁,是不是希望她能够如这锁上的图案一般永不凋零呢?
姜菀慢慢收拢掌心,那长命锁虽是冰凉的,却仿佛承载着许多被时间掩埋的真情。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打算明日带着这枚锁去见顾元直,不知他能否设法打听到什么消息。
姜荔这几日歇息后缓了过来,此刻正趴在床榻上,拥着被子看着阿姐对着那长命锁发呆,便出声问道:“阿姐,你在做什么?”
姜菀将长命锁递给她:“你记不记得阿娘的这枚锁?”
姜荔细细的眉皱了起来,许久才道:“我仿佛......见过。”
“我记得有一回我生了病,好些日子不曾好,迷迷糊糊之间感觉阿娘将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件塞进了我手中,”姜荔怔怔地回忆着,“她在我耳边小声说,这是她自小戴在身上的,一定可以让我福寿绵长。”
她小小的脸染上了一层郁色,眼睫微微颤了颤,旋即掉下泪来。
姜菀轻轻伸手把妹妹搂进怀里:“若是我们能找到阿娘的亲人,阿娘一定会欣慰的。”
姜荔用力点头:“阿姐,我们一直找下去,终有一日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