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静了下来,方才那匕首贴上来的冰凉感似乎还停留在皮肤表面,姜菀咬唇,想着自己从莫名其妙穿越来这个陌生的地方,初来乍到便经历了种种事端,好不容易克服了困难将食肆开了起来,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结果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心底情不自禁涌上了委屈。
她眨了眨眼,眼睫上有些湿润。
姜菀不愿在旁人面前掉眼泪,也不想让沈澹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便起身想要往外走。
刚一转身,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炙热,力道却并不大。姜菀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不住,我并不是想怪你什么。只是......关心则乱。”
姜菀觉得这语气里透着若有若无的别样情愫,眉头轻蹙,还未来得及想清楚,又听见他道:“我去的时候,恰好看见他握着匕首向你袭去,那一刻,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你万万不能有事,否则我不敢去想自己会成什么样。”
姜菀动作一顿。饶是她再迟钝,也明白藏在这话背后的意思了。
她心头一跳,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沈澹轻叹一声,很快松开了手。
姜菀慢慢转身过来与他四目相对,眼底的湿意尚未褪去。沈澹的神情也变得有些慌乱,他面上罕见地出现了无措:“你......哭了?”
运筹帷幄的大将军顷刻间成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想安慰,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伸手递了一方手帕过来,低声道:“我方才的语气......有些不好,惊着小娘子了。”
姜菀抿紧唇,没有说话。
他默了默,又涩然道:“一时情急,唐突了小娘子,望乞恕罪。”
姜菀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虽说在她看来,一些肢体接触不算什么,但那时他是结结实实把自己抱在了怀里,这样亲密的距离,在古代人眼里恐怕有着特殊的意义。
可她却并没觉得有丝毫的反感。
姜菀勉强露出一个笑,说道:“将军言重了,那不算什么。”说着,她犹豫了一下,看着沈澹依旧悬在半空的手与那方手帕,便伸手欲接过。
手指刚触上绢帕的边缘,姜菀便听见他道:“可我不这样觉得。”
“什么?”她微微愕然。
沈澹注视着她,眸光犹如深邃潭水。他一字一句地道:“那般失礼之举,俱是因为我情不能自已。”
姜菀身子一僵,下意识选择了转移话题:“将军说笑了,我——”
“我心慕小娘子,才会如此。”沈澹没有再遮掩,直截了当说出了心中的话。
*
李洪被衙门逮捕后,由于此次他乃手持武器意欲伤人,因此罪名更重,所受的审问也更加严格。
加之京中对断肠散的追查也更加深入而清晰,两相配合之下,很快将此事披露了出来。
李洪原本就被药物折磨得虚透,因此只在监牢待了几日便受不住交代了与自己的远房侄儿李翟针对姜记食肆的阴谋。
而除此之外最令所有人震惊的是,此事竟还有俞家的手笔。
李洪早年便靠着谄媚的本事与俞家酒肆分店的掌柜卢滕走得很近。他自与裴绮和离后,又受了衙门的杖刑,身子一落千丈,偏偏还嗜酒嗜赌,整日寻欢作乐,落下了一身的病。而在他渐渐捉襟见肘之时,卢滕顾念旧情接济了他,让他在酒肆打杂。即便如此,李洪还是很感激卢滕。
正是在卢滕那里,李洪得以接触到了异邦来的那些药物。他服用后惊觉通体舒畅,顿时如获至宝,从此再难离开。因这种种缘故,李洪对卢滕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他又擅长曲意逢迎,察言观色,深知卢滕心中的刺正是姜记食肆。
陈让之事,正是他亲眼目睹了陈让曾去过姜记食肆见了姜菀,并告知卢滕。卢滕认定是姜菀唆使陈让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番话,让酒肆声名狼藉,因此恨极了姜菀。
而年末,俞娘子巡查各坊分店,对他所经营的酒肆大加斥责,并说若是再这样下去,便要革了他的掌柜之位。除此之外,卢滕这一年所能拿到的工钱也大打折扣。新仇旧恨之下,他只想让姜记一败涂地。
而李洪也因和离之事对姜菀深恶痛绝。因此,俞家酒肆落魄后,卢滕不过随意提了几句,李洪便心领神会,连同自己的远房侄子李翟定下了这个计谋。不仅是为了报答卢滕,也是为了泄自己心头之愤。他知道姜家有条养了多年的狗,另辟蹊径,乔装打扮后,借小五之手在那玩具上下了药;此外,他生怕小五那边不够,又安排自己的侄儿将药粉下在姜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