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上来吧。”沈澹将书倒扣在桌案上,淡声道。
长梧端着木托盘上前,将一碗冒着热气的饮子放在沈澹面前。他看了姜菀一眼,见她并没有要开口为自己邀功的意思,便道:“这是姜娘子事先准备的,嘱咐我们用小火煨着,待将军用罢点心后再过些时候,就可送上来。”
沈澹没料到姜菀还准备了额外的点心,一时间有些意外。对上他的目光,姜菀抿抿唇:“医书上说此种饮子对胃疾有好处,我便准备了。”
他莞尔一笑,那笑容被热气一熏染,连带着眉眼都显得绰约起来:“小娘子费心了。”沈澹用木匙舀起一口,感觉唇齿间都是那淡淡的清甜味。热乎乎的汤饮落进胃里,让他原本干涩而微疼的胃得到纾解。
他用罢汤饮,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送小娘子回去吧。”
姜菀忙推辞:“此处离食肆不远,不用劳烦将军。”
长梧亦道:“阿郎歇着吧,奴去送姜娘子。”
然而沈澹已经起身换上了外袍。姜菀无法,只好同他一道走出了沈府。
她在温暖的屋内待了许久,乍一出门,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沈澹眉眼微微一动,便稍稍向前走了几步,从侧前方替她挡着风。
姜菀没留神这个细节,只静静跟在他身后。
“说起来,小娘子是京城人士吗?”沈澹口吻闲适,随意问道。
姜菀略略想了想该如何回答,说道:“先父母都长在外地,直到后来才举家来到了京城谋生。”
她想到此处,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话:“云安居,大不易。”说完才意识到这话似曾相识,当年与沈澹初相识时他也曾这样对自己说过。
两人同时看向了对方,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意味,各自一笑。
沈澹道:“虽不易,但小娘子还是生存了下来。”
姜菀轻轻一笑,旋即想到自家的生意,眉眼又黯了黯,说道:“可即便我努力扎下了根,却依然只是一株柔弱的小树苗,经了一点风雨便摇摇欲坠。”
沈澹是聪明人,如何不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他缓缓开口:“即使摇摇欲坠,但树根既然扎下,便不会被轻易掘断,只会等待有朝一日重新破土生长。”
“我想,小娘子不是会轻易被打倒的人。”
姜菀忍不住问道:“将军为何如此肯定?”
沈澹转头看她,目光不带丝毫犹疑:“我相信你。”
那发烫的目光让姜菀心中乱了一瞬。她仓促转头,指了指前面道:“......到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食肆外,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冷冷清清的场景。此次风波不同往日,即使沈澹出面为她作证,也无法改变许多人心中的芥蒂以及对狗的恐惧。唯有查清当日的真相,才能彻底还食肆一个清白。
“小娘子回去吧。”沈澹望着她。
“将军府上若是有需要,随时告诉我。”姜菀道。
他似乎笑了笑,点头:“我知道了。”
食肆檐下的灯笼摇摇晃晃,那暖色的灯火映在沈澹的脸上。他就那样专注地望着自己,眸光柔和如春水。
姜菀忽然觉得心好似漏跳了一拍。她忙低下头去,低声道:“多谢将军送我回来。”
她举步往食肆里走去,偶一转头,却见沈澹依然站在原地,与她的目光对上,才微微一笑,转身缓步离开。
“小娘子!”思菱的声音打断了姜菀的思绪,“沈府的人是否为难你了?”她上前拉着姜菀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姜菀失笑:“怎会?沈府是大户人家,自然有待客之道。我已与沈将军说好,这个月在他府上制作点心,以一月为期弥补错处。”
宋宣在一旁听了,忍了忍才道:“可如此一来,师父也太辛苦了。”
“所以店中就靠你们多看顾了,”姜菀环顾一圈,“今日来了几位客人?”
宋鸢一窒,小声道:“总共不到十人。”
“好在不是空无一人,”姜菀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明日即便只比今日多一人,也算是安慰了。”
“蛋黄今日的状况如何?”姜菀问思菱道。
思菱道:“一切正常。”
她复又开始想沈澹的话,千头万绪捋不分明,还是明日等那位医者来了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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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澹下了值,果然领着一人来了姜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