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这才看清楚,沈澹腿部被蛋黄咬住的那一处位于膝盖下方小腿处。由于沈澹穿着靴子,靴身一定程度上减缓了蛋黄的咬合力,但靴子表面的布料已经破了。她不敢再看,默默转身过去,听见邬郎中道了声“得罪”,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应当脱下了沈澹的皂靴,并剪开了腿部的衣裳。
片刻后,邬郎中道:“将军腿部皮肤表面有一处细小的牙印,有些破皮,但未曾出血,只是伤口处发红。”
思菱忍不住开口道:“那应当并无大碍吧?”
邬郎中道:“小娘子莫要心急,且听我一一道来。我方才把了脉,将军的脉象很平稳,但并不代表一定无碍。根据医书记载,某些来历不明的犬只会携带毒素,一旦毒素通过伤口进入人体,便会使人染病,进而产生种种严重的症状。且毒发并不是顷刻间,而需要一段时日才会彻底发作。因此,若是被犬所咬,务必要观察一段时日。”
“可蛋黄......我们家的狗不是野狗,养了多年几乎没有生过病,应当是很健康的。”思菱急急解释。
他长眉一轩,说道:“即使是看起来一切正常的犬,也有可能会携带毒素,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些道理姜菀自然明白。她轻轻对着思菱摇头,而后道:“我知道郎中的意思,一切都按您说的来吧。”
邬郎中捋须道:“去岁,异邦曾传进来一种治疗动物咬伤、抓伤的药,我曾在病人身上用过,但只有两次,不敢确定对将军一定有效。此药分为两种性状,一种需要敷在患处,另一种则需口服。两种药同时使用后,再让伤者静养,并每日留心观察,若是一个月后并无任何异样,那么便可以确定并无大碍。”
姜菀抿了抿唇,开口道:“此事因家犬而起,我身为主人,理应负责。此药便由我来买下,供将军使用吧。”
“小娘子,”邬郎中温和道,“此药由于是异域之物,其原料皆是些珍贵且罕见的药材,因此所需的银钱不是小数目。”
他说出了一个数字,除姜菀之外,食肆余下几人皆有些变色。
姜菀眉头紧蹙,这个数额自己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若是花钱买了这药,食肆的经营恐怕要受到巨大的影响,或许会入不敷出。
然而事到如今,她别无选择,只能咬牙道:“我可以——”
“不必,”一直沉默的沈澹开口打断她,“只是一场意外而言,实在不需要姜娘子为此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那仆从急切道:“阿郎,这原本就是她的过错,难道我们不该让她弥补吗?”
沈澹正欲说话,却蓦地咳嗽了几声,眼底泛起些异样情绪。他低声道:“长梧,不要为难姜娘子,只是一点细微的皮肉伤,何须如此小题大做。”说着,他缓缓站起身。
邬郎中不得不开口道:“将军切莫掉以轻心,本朝不是没有被犬咬伤后伤重不治的例子。您虽是武人,身强体健,但也要小心为上。”
“将军,无论如何我都该为此事负责,”姜菀上前一步直视着他,“否则我心中难安。”
名唤长梧的仆从碍于自家阿郎的话,不敢再对姜菀说什么,但却依旧忍不住瞪视着她,小声嘀咕道:“你又拿不出这银钱,还说什么负责?”
一旁的邬郎中适时道:“将军,方才我还有一句话未嘱咐。此药虽无害处,但将军本就有陈年旧疾,肠胃虚弱,因此用药后容易引发胃疾。在用此药后的这一个月内,将军须得在饮食上格外留心,每日务必按时用膳,少食辛辣之物。”
他看着长梧道:“不过以将军府衙的厨子来说,此事应当不难办。”
长梧面上露出愁容道:“将军公务繁忙,常常一日只用一餐。既然郎中如此说,那么我回去后定要好好嘱咐厨下备膳。”
邬郎中叹道:“将军身为禁军统领,身负重任,每日行走在圣人左右,原本就劳心劳神,若是再不注意饮食,饶是铁打的身子怕是也受不住啊。”
禁军统领?几人面面相觑。
姜菀虽然早知道沈澹是禁军中人,甚至也有所预感他的职位会高于荀遐,但却从没想到他会是禁军统领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身份。
她虽不了解朝堂之事,但根据自己有限的知识储备也知道,禁军统领通常都是天子心腹,掌管数量庞大的禁军队伍,责任重大的同时,权力也很重大。
沈澹还这样年轻,却已经官至此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