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老者的话勾起一丝神往,忍不住问道:“那么老丈去看了南齐山的桃花吗?”
老者轻轻叹惋:“小娘子这句话啊,真真是问到我的心坎上了。若不是一场意外,我原本是可以顺利赏景的。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紧邻着南齐山的地方发生了所有人都没能预料到的灾祸。”
姜菀几乎是瞬间便反应了过来:“那一年的平章县......”
“小娘子说得一点不错。那年的平章县遇上大雨,进而爆发了洪灾,”老者转而看她,“瞧小娘子的年纪并不大,竟也知道这数十年前的旧事?”
姜菀抿唇,低声道:“我......是听家中长辈说起过才略知一二的。”
老者没有多想,说道:“我那时恰好在平章县落脚,原本是打算歇一日便向西走,穿过平章县去攀爬那南齐山的。谁知那夜大雨骤然降临,整个县城顷刻间陷入狂潮中。”
说到这里,思菱恰好端上老者点的一碗红豆银耳糖水。老者用木匙轻搅着,嗅着那袅袅甜香,露出几分追忆神色:“我与无数人一样,都被困在了平章县,何其困顿窘迫。而我那时莽撞,身边无人却还敢外出,试图自己脱困,却险些就被洪水冲走。后来,是一户好心人搭救了我。那时的我浑身湿透,身上的包裹也七零八落,只剩下寥寥几样贴身之物。”
他轻抿了一口,说道:“我还记得,我被他们救下的第一晚,他们便将家中仅剩的一点微末的砂糖取了出来,替我熬制了一碗糖水。对于那时的我来说,那碗糖水不逊于甘露。”
“敢问老丈,那次灾祸中,平章县是不是有很多人都与家中亲人失散了?”姜菀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者黯然点头:“上天无情,毫不顾念那些骨肉血亲,生生逼迫着他们别离。”
她想起阿娘,心中有些低落。
老者没注意她的神色,继续道:“待一切重归以往,我能够平安离开平章县了,却早已没了心情去赏桃花。”他望着那幅画,眸底有些眷恋:“自那之后,我便只去过一次平章县,却没能赶上桃花盛开的时节。想我如今年过半百,再无少年时的强健体魄,想来此生都无法去看一次南齐山的桃花了。”
“往后时日还多,您何愁没有机会?”姜菀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不过听了您的故事,我也有些憧憬,来年一定要去一趟南齐山。”
“那便借小娘子吉言了,希望我这把老骨头也有那一日。”老者畅然一笑,低头慢慢品着那糖水。
姜菀候了片刻,才轻手轻脚离开。她刚走出几步,见沈澹自里间掀帘出来往外走,便上前道:“将军慢走。”
沈澹闻声看过去时,周尧恰好在收拾那老者身前一桌客人的残羹与碗筷,将老者挡了个严实。因而他没留神其他人,只向着姜菀点点头,便提步踏出了食肆。
等到送走沈澹,姜菀看了眼店内只剩那老者一人,便略松了口气,在柜台后坐下,忙里偷闲拿出那本字帖,沿着上回看到的地方继续琢磨起了那一页的内容。
她边看,边用手指轻轻在桌案上比划着,凝神思索着笔触的走向与落笔轻重,越看越觉得从前自己对于书法的理解果真只是停留在表层。
头顶传来一声咳嗽,姜菀忙抬头,见那老者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遂起身道:“您要走了吗?”
老者看着她手边的字帖,问道:“小娘子是在研习书法吗?”
姜菀点头:“是。”
“小娘子觉得这本字帖如何?”老者的目光凝视着她。
姜菀迟疑片刻,道:“我不甚通晓书法之道,不敢妄加评断。但于我而言,此本字帖的注解很是详细,让我有了不少新的体会。”
老者目光柔和:“既然如此,那便说明它对你很有用处。小娘子,好好地用它吧。”
他说罢,转身便离开了食肆。姜菀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位老丈似乎也不是个寻常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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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姜菀简单用了早食,心中记挂着今日要售卖的点心小食,便开始提前准备了。天气一冷,便想吃一些热乎乎能捧在手心里的饼子,自然,香酥的炸物也是冬日必不可少的。
她将梅干菜用温水泡后捞出沥干水分,再切碎,在锅中就着肉末一起翻炒,再加酱油和糖,最后撒一把葱花。
等馅料冷却,再包进事先准备好的面团里,捏紧口子后压平擀成饼,在油锅中煎成两面金黄便可以。饼皮煎得很酥脆,咬开后满口都是香喷喷的梅菜肉末,既可以当作晚食,配上一碗杂粮粥;也能捧在手里边走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