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滕不动声色,淡淡道:“往事不必多言,你我就此别过吧。陈让,望你今后能痛改前非。”
陈让忽地冷笑:“痛改前非?难道我今日之模样,不是拜你所赐?”
卢滕面色黑如锅底:“陈让,你又在胡说什么?酒肆已经与你断绝了任何关系,你休想造谣。”
“若不是你暗示我可以在饭堂选拔中动手脚,我又怎会——”
不等他说完,卢滕立时喝道:“一派胡言!一切都是你自己拿的主意,与我何干?”
他冷笑道:“陈让,你以为胡乱攀扯几句旁人就会相信了吗?”
那两个衙役交换了一下眼色,上前道:“陈让,时候到了,你该走了。”说着,两人按住陈让,迫使他转身离开。
陈让不甘心地挣扎:“卢掌柜,那药粉是你说在西市售卖,告诉我可以去那里买,也是你默许我加在饭菜中——”
不等他说完,两名衙役已经封住了他的嘴,强行把他带走,一时间只听到陈让的呜咽声。
待三人离开,议论的声音更大了些:“难道他那些事是在俞家酒肆授意下做的?”
“难说!”
“什么药粉?俞家酒肆的饭菜不会也加了药粉吧?”
怀疑的口子一旦被撕开,就很难恢复原状。
卢滕见势不妙,忙朗声道:“诸位,这陈让原先确实是我家酒肆的厨子,我也曾对他寄予厚望,不想他去了县学饭堂后便财迷心窍,忘了本,背着我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俞家酒肆如何能容得下这样的人?”
“我们俞家酒肆开了多年,名声与口碑有目共睹,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请大家相信我。”
他语气诚恳,神情认真。
对于卢滕的话,众人议论纷纷。思菱也忍不住低声与姜菀道:“小娘子,这陈让是疯魔了吗?居然还不忘拉旧家下水。”
姜菀无声摇头。
不知众人对卢滕的话听进去多少,但酒肆里原本正吃着饭菜的食客听了这番闹剧,各自交换了眼色,顿时觉得面前的菜肴难以下咽了。
更有人干脆不动筷子,拔腿就走。
“思菱,我们也走吧。”姜菀心中记挂着店里,率先迈步离开,思菱紧随其后,嘀咕道:“这俞家酒肆的生意莫不是也要受影响了?那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两人离开,没注意到原本正满脸焦虑的卢滕看见了她们的身影,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骤然变得阴狠。
他目光如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姜菀与思菱,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头。
*
晚间快要打烊时,一身深色衣衫的沈澹来了。
他来时正巧赶上姜菀将最后一串冰糖葫芦从小吃车的架子上取下来。
“冰糖葫芦?”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姜菀一跳,她抬头,便见沈澹正安静地看着自己,眉眼还带着夜色的凛冽寒意,目光却是柔和的。
离得近了,她闻见他身上清冷的熏香味夹杂着药香,愣怔了瞬息便想起他素有胃疾之事,便顺势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最后一串了,将军要吃吗?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沈澹微怔,旋即点头:“好。”
他接过来咬了一口,只觉得唇齿间的苦涩慢慢被酸甜味淹没。初入口时有些酸,外头裹着的糖衣咬碎了,甜味便慢慢浸了上来,他舔了舔唇,说道:“确实很开胃。”
“将军请进来坐吧。”姜菀引着沈澹在里间坐下。他抿了口茶,便垂眸看起了菜单。
“时候不早了,将军脾胃虚弱,还是少用些,免得积食了。”姜菀道。
沈澹依言道:“那便只要一碗肉末汤面吧。”
候在一旁的宋鸢听了,很快转身去厨房告知了宋宣。姜菀在沈澹面前坐下,迟疑着要不要为苏颐宁之事向他道谢,又怕是自己多想了。
沈澹将最后一颗山楂果吃下,又浅抿了口茶水漱了漱口,这才道:“姜娘子有话要说?”
姜菀没想到他明明低着头却依然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一时间反倒有些说不出话来。犹疑不决间,她蓦地想起苏颐宁曾说过要为那人保守秘密,既然如此,自己贸然相询,是否有些不太合适?
正巧宋鸢捧着刚出锅的面条进来,话题中止,姜菀借机站起身,摇摇头道:“没什么,将军慢用吧。”
她回到大堂,按了按心口,只觉得那里跳得快了些。
此时店内食客不多,零零散散坐在各处。思菱拿了几个烤红薯过来递给她:“小娘子,还剩这几个,你还没用晚食,便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