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的权衡利弊,是为了在乱世真正做主人。
他则是看着一切发生的人,天下大乱,有他阿耶的原因,为人子不可苛责双亲,那便该肩负起身上的担子。
不论世事如何,他有生之年必要打下洛阳。
此志不谕。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定定的看着她,“崔娘子,多谢。”
“何必谢我,当日在随州,可是你从胡人手底下救了我,说起来,我欠你救命之恩。”崔舒若眉目柔和,并不避讳此事。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建康内流传一件事,说圣人有意遣定北王父子,联合尚在北地的诸州郡军收复失地,为此不惜在诸地调动粮草。”
“是真的。”魏成淮肯定的道。
得了魏成淮肯定回答的崔舒若笑容渐浅,她认真了两分,“你想知道这一次你们会赢吗?”
想通了的魏成淮身上见不到方才的苦闷,他似乎又变成北地的那位天骄,纵横疆场的少年将军,意气洒脱,骄阳似火。
“我知道,你有预测之能,但一日一算,对吗?”
崔舒若点头,“嗯。”
“我虽不善易学,但也知晓凡人之躯窥得天机绝非易事,往往要承担反噬。崔娘子,不必为我费心。”魏成淮注视着崔舒若,眼里倒映着她,一字一句皆是真心,“你当珍重自身,万勿为他人所扰。至于输赢,只要我活于世上一日,收复北地之心,不灭。”
眼看话越说越沉重,自己本是为了安慰她才出现的,索性道:“不若请崔娘子应我一约,若有我收复洛阳的一日,我便请崔娘子浊酒一壶。若我不幸身死,还请他日王师北定洛阳时,薄酒一杯敬我于地下。”
“好。”崔舒若直视他,不退不避,欣然应允。
两人定下君子之约。
魏成淮对着崔舒若拱手一低头,算是谢过她的应允。
而在崔舒若身边的行雪,眼见两人之间似乎交谈的有些过了,小声咳嗽清了清嗓子,“娘子,已过了好一会,您不回宴上吗?”
崔舒若知道行雪的提醒没错,自己是该回去了。
她看着魏成淮,似乎是在等什么。
魏成淮疑惑不解,但也试图揣测她心意,于是道:“崔娘子慢行。”
崔舒若伸出白嫩的手心,脆生生的说:“帕子,还我。”
魏成淮忍俊不禁,难掩眉宇间的笑意,“我以为你将帕子送我自勉,让我今后凡有低沉之时,便谨记今日所言。”
崔舒若一边接过帕子,一边笑得灿烂,眉若弯月,“世子沉稳自勉,即便什么都没有,想来也会在心中不断鞭策自己。
怎么能被一方小小的帕子禁锢?”
她巧笑嫣然,说起话时俏然娇憨,那笑似乎能漾进人心里。
“就此别过。”她道。
对着魏成淮微笑点头,转身离去。
在崔舒若走出几步后,魏成淮脱口而出,“崔娘子!”
崔舒若停下,侧身望去,“嗯?”
“无事。”他定定的望着她道。
崔舒若莞尔一笑,眉如新月,继续走回去时的路,徒留魏成淮一人。
目睹一切的系统不由得感叹。
【亲亲,您真厉害。】
“别瞎胡说,我可什么都没做,连方帕子都没留。”崔舒若淡定道。
系统才不会和宿主争辩呢,它在心里默默腹诽,是啊,这帕子是要回来了,可远比留下要更牵扯人心。
留下帕子是睹物思人,但将帕子拿走以后,怕是心里永远遗憾,往后只要见着人拿出帕子或是相近之物,都要想起崔舒若。
要不说它宿主厉害呢。
崔舒若走的极为干脆,不留下一点留恋。
而除了假山下注视着她远去变淡背影的某人,亭子里的那群世家子总算是排了坐,渐次坐在那条人工凿出的小溪旁侧。
一只酒觞被放置在木制托盘上,晃晃悠悠的游动,最后落在一个身穿月白宽大袍服的男子面前。
见状,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好哇,这酒杯有眼力见,一选就选中我们崔玉郎。”
“他崔五拿了酒杯,后头的人怕是不管做赋,还是做诗,都稍显下乘。”
崔成德可不会在意众人的说笑,他要是在意,就不是名满建康的崔玉郎了。
只见他看了眼亭边摆设的盛开的菊花,神色一黯,嘴角却仍有淡淡幅度,广袖轻摆,“拿琴来。”
听到他这么说,小溪两边不少郎君都松了口气。要知道崔成德诗赋双绝,才华横溢,若是有他珠玉在前,后头的人怕是都要被衬成粪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