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做老子的,做事还需要跟女儿解释吗?还需要征求女儿的同意吗?
这国公府的家业是他的,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轮不到梁佑芸来指指点点教他做事。
梁佑芸恍惚一瞬,轻声问,“是我们整个家族重要,还是宫里的俪妃重要?”
梁国公不开口了。
可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答案。
“您恨,恨当年祖父祖母不答应您娶她,恨自己护不住她,这才卯足了劲要帮她,哪怕搭上您的命,哪怕搭上国公府。”
梁佑芸轻笑,“可我跟哥哥还有我娘亲又何其无辜?我跟哥哥才是你的嫡亲血脉啊,我娘才是你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的正经妻子,难道就比不过她吗?”
“你心里有旁人,大可一生不娶,你娶我娘做什么?要不是你非要娶她,我何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梁佑芸眼里雾蒙蒙的,看着梁国公,逼问他,“我跟楚清秋是什么关系,这几个月以来你别说你不知道,可你为了楚家助力,为了国公府撑下去,你丝毫不提半句,你连问都不问。”
“爹,我是玩物吗?是棋子吗?是你趁手的工具吗?”
梁佑芸眼泪落下来,“你一边用我安抚楚清秋稳住楚家,一边让我吊着太学院文家。试问有一日,如果俪妃开心,你是不是拿我当狗一样,牵到她面前就为了哄她一乐?”
“您恨,我何尝不恨呢?”梁佑芸抬手抚掉脸上泪痕,“你不是想帮俪妃吗?”
梁国公这才抬眼看过来,梁佑芸轻柔一笑,声音细细软软,“我替你帮她,帮她坠落深渊。”
“你——”梁国公气到眼睛睁大,想抬手指梁佑芸又没有力气。
“你不能这样,”梁国公见梁佑芸要走,伸手想去拉她衣角,可人趴在床边根本动弹不得,只喊,“芸儿,你不能这样!”
梁佑芸微笑着离开,示意门口侍卫,“守好了,莫要让外人见我父亲。”
“是。”
梁佑芸不可能救俪妃的,她不仅不救俪妃,还会推她一把。
楚清秋说得对,只要她爹不死她哥哥不回京,她便是国公府的掌权者。
五日后,梁国公府梁佑芸进宫见俪妃,说自己跟国公府爱莫能助,让她另寻他人。
梁佑芸走后,俪妃差点气晕过去。
“指望不上了,谁都指望不上了,”俪妃躺在床上,“说我病了,让弘济回来一趟。”
如果走到绝处,那就只剩一条路了。
盛夏七月,皇上病重,宫中又酷暑难耐,皇上便离开皇宫,前往小时候他跟两个妹妹常住的郊外行宫养病。
可能是宫里不好的回忆太多了,皇上到了这个时候,就想回忆点快乐的日子。
他住在外面,朝阳留在宫中执政,朝堂上有问题的时候,朝阳便在行宫跟宫中往返,虽麻烦些,但也堵住别人的嘴,证明事情是皇上的意思,不是她执意如此。
朝阳去行宫,有时候她自己去,有时候带着朝慕去,还有时候带着辰玥。
皇上见她跟辰玥一起来,脸上也没露出多少异样神色,只问,“慕儿最近如何?”
朝阳知道他想朝蕴了,这才提起朝蕴的女儿,自从这次一病,本就年迈的皇上更显苍老,好像耗尽了精气神强撑着罢了。
朝阳道:“她在京中挺好的,郡主府已经在修建了,她闲着无事时还亲自去看过。”
“还有,齐家夫妇请旨,说八月份想返回边疆,免得年底天寒地冻边界有异动,”朝阳说,“我允了。”
“你做得对,”皇上累了,坐在榻上,“齐家一直是忠心的。”
所以他当年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怀疑起齐家会不受掌控呢。如果不是他多疑,怎么会听从俪妃的建议,用朝蕴来算计齐家,从而害死了自己妹妹,害得齐家老少不愿回京常住。
皇上想起这些就痛苦,手揉着眉心。
朝阳问,“皇兄,让慕慕过来陪陪您呢?”
皇上揉眉的动作一顿,“不,不了,让她在京中好好玩耍就行,人来了我身边,总要拘束的。”
实际上是他不敢见朝慕,他已经不敢见朝慕了。
想,又不敢见,只能趁朝阳来的时候问问。
朝阳看他这样逃避躲闪,心头不由酸涩闷赌,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只道:“好。”
面前坐着的兄长,让她又敬又怨,如今似乎分不清是爱是恨了。
她从小是跟在皇姐身边的,皇姐死后,是皇兄又当哥又当爹把她拉扯大,纵容她的任性给她权势,默许她的取向让她身边跟着辰玥,现在更是将皇位寄放在她这里。